怎麼會是這種結果?

隔天,當方銘彥和巧巧道別,失魂落魄地回到住處時,已經是早上十點多了。

毫無疑問的,這一個多月來,追求巧巧的計畫真的很順利,每次的約會過程也都很完美,簡直可以做成一本教科書當作典範,可是,自己偏偏在最重要的關鍵時刻「性致」全無,更要命的是,關承勳那渾蛋的身影還時不時地跑出來攪局,害得他和巧巧交往不到一天就以分手告終。

聽人說,有機會和女孩子同處一室,會下手的是禽獸,不下手的是禽獸不如,結果,好不容易跟一名有好感的女孩子同床共眠了一晚,他居然也當了一晚禽獸不如的君子,甚至還覺得如釋重負,真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麼。

更糟糕的是,本來那個大變態在自己心底造成的「陰霾」已經逐漸減輕許多,卻在經過昨天一晚後,反而變得更加嚴重,彷彿天羅地網般重重地朝自己壓了上來,到了現在仍害得自己胸口煩悶,久久喘不過氣來。

該怎麼辦?是不是先搬出去,拉開彼此的距離後,再來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走比較好?方銘彥暗忖。

內心突然浮現的這個念頭並不全是為了逃避,而是方銘彥想釐清自己的真正想法後,再去面對關承勳,這樣或許對彼此都好吧。

搬出去也好……反正腳傷已經痊癒,手邊也還剩一點錢……

「回來了?」

一道沉靜的嗓音驀然在室內響起,深深陷入糾葛情緒中的方銘彥頓時清醒,這才發現自己已不知不覺進入室內了。

就著透窗而進的陽光,可以看見關承勳倚著床頭櫃半坐起身,靜靜凝視著自己。昨晚瀰漫一室的酒臭味已經完全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兩人都熟悉的洗髮精香味。瞧關承勳一臉的憔悴與疲倦,看樣子酒醒後,他等自己回來足足等了一整個早上了吧。

方銘彥的心臟莫名劇烈一跳,出於不知名的原因及不該浮現的心虛,幾乎不敢和他對視,當下只好掀開棉被,默然不語地鑽進床鋪,打算藉由補眠一招來裝死。

「你在外面洗過澡了?」

嚇!乍然聽見一句不鹹不淡的問話,方銘彥的四肢瞬間僵硬,活像一隻被眼鏡蛇盯住的青蛙般動彈不得。

「身上有沐浴乳的香味。」關承勳右手一伸,有力的臂膀將渾身僵硬不已的方銘彥攬入懷中,低頭嗅了嗅他的頸項。

奇妙的是,關承勳的懷抱雖然一如往常般溫熱,但方銘彥卻頭一遭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不對啊!我又沒幹過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只不過一大早爬起來在巧巧家洗了一次澡而已,幹嘛怕成這樣!方銘彥猛地回過神來,咬了咬牙,鼓起勇氣抬起頭來和他對視。

「洗過了又怎麼樣?」

「和女人做過愛了嗎?」

「唔……」這傢伙為何一開口老是這麼犀利啊!方銘彥不悅地皺起眉頭,不是很想回答他這麼失禮的問題。

「做了嗎?」關承勳面無表情地再次逼問,眼神如銳利至極的尖刀般在他身上劃來刮去。

……是……是又怎麼樣?」方銘彥硬著頭皮承認。要是被對方知道自己半途「不舉」,還被巧巧提分手,都不曉得會被嘲笑成什麼樣子呢!一思及此,方銘彥就算撕爛自己的嘴皮子都不想說實話。

「……」

「唔!」方銘彥悶哼一聲,差點被關承勳驀然加大的手勁勒死,幸好他很快就鬆開了一點。就這樣互相沉默了快十分鐘後,方銘彥實在受不了室內的氣氛如此低迷,只好隨口問道:「你怎麼沒去上課?」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要我說什麼啊?」

「跟女人做的感覺好嗎?」關承勳沒有理會他難看的臉色,低沉悅耳的音質毫無情緒起伏。

一道溫熱的氣息吐在方銘彥的耳畔處,卻沒有帶來絲毫的暖意,反而令他猛打了個哆嗦。

「感、感覺好不好干你屁事!不要一直問那種無聊問題!」方銘彥異常心虛地撇過頭不看他。跟女人做的感覺?身體姑且不論,心理上還是處男的他,怎麼可能回答得出來?

「你高潮了幾次?最後有射在她的體內嗎?」

聽見這麼直接的問題,方銘彥霎時羞得面紅耳赤,有點不自在地扭了下身子。「就叫你不要一直問那種無聊的問題了!」

「是無聊的問題嗎?」

摟在方銘彥腰間的手臂驀然再次收緊,力道之大,令方銘彥強烈懷疑起自己的腰桿會不會就這樣硬生生被他勒斷。

「喂!你幹嘛!我快不能呼吸了……」忽覺脖子處一涼,好像有什麼液體滴落了下來。

咦?怎會有水?啊!難不成是……方銘彥的心臟刹那緊縮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抬頭往關承勳的臉龐看去,卻見關承勳一雙眸子除了眼角有些紅潤以外,眼神倒還是清亮異常。

奇怪,方才疑似淚水的液體難道是錯覺?方銘彥疑惑地凝視著他,卻沒有意識到自身已經陷入一個異常危險的情況之下。

「我一直以為只要給你一點時間,你遲早會再次接受我。」

怎麼可能啊?你也未免太天真了吧?方銘彥咬著下唇,鄙夷地心想,卻不敢在臉上顯露一絲一毫出來,以免徹底激怒對方。

「但是,我後來才發現我太天真了。」關承勳沉聲說道,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他。

「……」喂喂,你該不會是我肚裡的蛔蟲吧?聞言,方銘彥臉色微微一變,眼神流露出一絲不敢置信,但他還是努力咬牙忍住,沒有開口反駁。

殊不知,關承勳早將他神情的細微變化一一看入眼內,內心更是暗暗自嘲不已。雖然早從方銘彥最近的一舉一動中察覺出他根本沒將自己放在心上,甚至在想盡辦法斬斷和自己的關係,但關承勳卻仍是在已經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之下,依舊被傷得遍體麟傷,毫無招架之力。

好友陳東瀚的忠告瞬間被拋諸腦後,對於方銘彥這次的「出軌」事件,關承勳決定用自己的方式向他表達強烈的不滿。

「自從你失憶後,我一直怕你受不了刺激,所以我只敢採用最溫和的方式,甚至連親你一下都要考慮再三,但是,我現在終於領悟到一件事,那就是就算我不管對你再怎麼包容、再怎麼好,你還是從來都不肯好好面對我們曾經交往過的這個事實,你只想逃避,不願意想起我,甚至企圖徹底遺忘掉我們兩人的過去!」

「唔……」面對關承勳的嚴厲指控,方銘彥完全無話可說。

事實就如同關承勳所說的那樣,他這兩個多月來的努力一點成效都沒有,因為自己只想逃避這段過往,根本不願體諒對方既焦急又悲傷的心情,只想一個人龜縮在殼內,甚至拼命尋找脫離他身旁的方法。

「你不否認?」關承勳微偏頭,嘴角揚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方銘彥深深吸了口氣,試圖表現得很理直氣壯地說道:「我沒辦法否認,你說的全對,我一點都不想承認我們曾經交往過,因為我真的沒辦法想像跟你談戀愛的感覺……這真的很瘋狂!我只要稍微一想像就會渾身不舒服,真的怪異到極點了!」語畢,方銘彥微微移開視線,不太敢直視男人被悲傷情緒弄得扭曲的端正臉龐。

「……真是不敢相信那麼殘酷的話,是從你的嘴巴說出來。」關承勳將他壓在身底下,眼眸緩緩蒙上一層朦朧水霧,嗓音變得異常沙啞。

「是你逼我說的!」方銘彥發出一道像是快喘不過氣來的嘶吼聲,右手緊緊揪住胸前的衣襟,纖瘦的身子像一名極度沒有安全感的幼兒般蜷縮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聽著關承勳嘶啞著嗓音責備自己「殘酷」,方銘彥就一陣心痛,甚至感到頭暈目眩,彷彿自己真的講了什麼不該講的話一樣,但是,如果不講直接點讓關承勳死心的話,難道自己就該乖乖屈服嗎?方銘彥仍是滿腦子覺得自己很無辜又委屈。

「所以我給你兩個多月去適應了,但是你連嘗試著接受我一點點都不肯,為什麼對我這麼殘忍?你以前那麼愛我,就這樣全都忘了嗎?」

關承勳用沙啞的嗓音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割人血肉的利刃般一刀刀劃下來,方銘彥再也忍受不了地用雙手捂住耳朵,彷彿這樣就可以不用再心煩。

「夠了!閉嘴!為什麼我要接受!為什麼不能對你殘忍!我一點都不喜歡你!就算以前愛過你,那也是錯覺!你不要再傻了,我上網查過資料,失去記憶的人,除非腦部再受到什麼刺激,否則很有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你懂了沒?我要是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你難道要等一輩子嗎?我勸你還是早點放棄好了!這樣反而對彼此都比較輕鬆!唔……」

把積壓在內心已久的想法怒吼出來後,方銘彥不知怎地眼眶一紅,蜷縮在一起的身子瑟瑟地發起抖來,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說出內心話後,卻一點輕鬆或解脫的感覺都沒有,反而只感到莫名的恐慌。

「方銘彥,這就是你思考了兩個多月後的答案?」關承勳紅著眼眶,凝視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昔日戀人,心痛的感覺令他幾欲發狂。

「對!」方銘彥咬緊牙根,強行壓抑下內心的恐慌感,大聲答道。

「你對我們的過去,真的一點留戀都沒有了嗎?」

「沒有!你再問我幾千次、幾萬次,我的答案都是沒有!」

「……」關承勳又痛心又不敢相信地直勾勾盯著他,像是要看穿他的靈魂,方銘彥仍舊別過臉去,不願和他對視。

室內頓時一片鴉雀無聲。過了許久,一句輕飄飄的話語,緩緩竄入方銘彥的耳內。

「算了,我放棄。」

好啊!趕快放棄吧!反正你這傢伙是不可能……

「嗄……?」放棄?!

終於意識到關承勳說了什麼,方銘彥倏然雙眸圓睜,不敢置信地回過頭來,震驚地瞪著面無表情的關承勳。曾經,他以為即使天崩地裂了,這個變態傢伙還是會固執地追在自己身後永不放棄,如今只是賭氣地和他對嗆了幾句,他就這麼放棄了?未免太……太輕易了吧?

或許人性就是這麼矛盾,一旦失去曾經以為永遠不會失去的東西,方銘彥不但沒鬆口氣,反而奇異地充滿了失落感。

「對,放棄,我不要再忍耐了。」關承勳撇了撇嘴,嘔氣似地說道。

「嗄?什麼意思?」方銘彥一頭霧水地眨了眨眼。

關承勳嘴角微勾,笑得意味深長。他的五官本來就長得挺好看,染上些許邪氣不但不難看,反而增添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魅力。

「東瀚曾跟我說過,就算你失去記憶了,身體卻還有可能記得我……」關承勳說到一半,便停頓下來審視方銘彥的反應。

「……?」聞言,方銘彥下意識地顫抖了下,但他其實不是很明白關承勳的意思,臉龐自然地流露出疑惑神色。

「反正對你再好,你也不會放在心上,所以我不要再忍耐了。這次不管你出現什麼反應,我都不會住手了。」關承勳彷彿自言自語地說完後,下一秒便低下頭重重地吻了方銘彥。

「唔!」方銘彥吃驚地瞪大了眼,雙手抵在他的胸口處,卻無論如何都推不開他,只能緊閉雙唇,無言地抗議。

嘴唇處很快傳來一陣刺痛感,在掙扎之中,唇皮被男人的利齒咬破了,絲絲鮮血從裂縫中滲了出來,方銘彥甚至能嗅聞到一絲血腥味,卻沒有感覺到男人有任何停下來的打算。

接著,關承勳連類似愛撫的前戲都還沒做,便強硬地將方銘彥的褲子脫了下來,一把揪住他最脆弱的地方,來回揉捏了起來。

「唔……嗯嗯……!」

方銘彥驚慌失措地左閃右躲,意圖阻撓他的侵犯,卻無力地發現根本撼動不了他。

不可思議地,關承勳以往總是能輕易地在自己身上點燃慾火的手指,這次卻失靈了,不但一點都不舒服,甚至只令自己感覺到恐慌、害怕及嫌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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