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字從男子的口中輕輕吐出來,一時間地牢內竟湧起一股無窮無盡的血腥殺伐之氣,驚得遠處的小德子臉色一變,藏在袖中的手指上下亂彈,但終究隱忍下來,沒有再度上前。而梵天則是渾然不覺,仍一頭霧水地瞪著對方。

「什麼?」

男子微微露齒一笑,在火光的映照下,竟顯無比邪魅懾人。

「我的…名字……」

戰無絕?梵天微蹙眉頭,無聲地叨唸這三字,卻想不出有什麼出名的汪洋大盜、還是亂臣賊子是叫這個名字。

「沒聽過,小德子,你可有印象?」

「小的也不清楚,不過前、前朝『魔神將軍』的名諱,或許……或許正是戰無絕?」小德子雖然極力壓抑了,咬緊的牙關仍不住上下打顫。會出現這種反應,實是端坐床上的白髮男子一身殺氣昂然,怪的是,靠得最近的梵天卻似乎莫名地毫無所覺。

梵天聞言一怔,他是知道史書上有『魔神將軍』此人,卻不曾記住此人的真正名諱……梵天呆愣沒多久,一股怒氣倏然無法遏止地往腦袋狂湧,不由得恨恨地瞪向男子。

「胡說八道,本宮可不是前來這裡受你糊弄的!速速報上真實姓名!」

「呣……?」

白髮男子微偏腦袋,似不解梵天的反應為何如此之大。

「戰無絕…就是我的…本名……」

「你──!」

梵天顫著手指向他,氣得臉頰酡紅,雙目幾欲噴出火來。若非對男子尚有所求,他早不管不顧地狠狠賞對方一巴掌了。

「真是…本名……」

似覺梵天一副氣得快要腳的惱羞模樣頗為逗趣,男子又不知死活地補上一句,一張性感的薄唇微微翹起。

「你……罷了、罷了!既然你不改口,那以後就管你叫戰無絕!」梵天煩躁地甩了甩袖子,咬牙切齒道:「本宮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究竟有何本事、或是絕藝在身?」

「殺人。」

一說起這兩字,男子彷彿沒了口拙的毛病,口齒變得無比清晰流暢。恍然間,彷彿可以看見刀起刀落,一顆顆大好頭顱同時落地的恐怖情景。

「呃……」

完全跳脫預期答案的兩個字,令梵天一陣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往後倒退了幾步。

「怎、怎麼殺?」

長年在戒備森嚴的禁宮長大,侍女無數、養尊處優,恐怖連一隻小蟲子都沒殺過的皇太子,聽見如此血淋淋的兩字,自然是驚懼交雜。

「……」一抹妖異血光倏然掠過眸底,男子無聲地掀了掀嘴唇,露出一口森然白牙,似是嘲弄梵天的失態,又似不屑回答如此簡單的問題。

被此人徹底鄙視了!梵天霎時回過神來,俊臉一紅,惱羞成怒地怒瞪著他,腰桿挺直地往前一站。

「哈!笑話,殺人如此簡單的事誰不會呀!劊子手會、士兵會、逃犯會、大盜會,光會『殺人』罷了,你有什麼可自鳴得意的?」

「……錯了。」

「何錯之有?」梵天劍眉微挑,目光炯炯地迎視白髮男子平靜得可怕的眼神。

「劊子手殺人……那是他的職業使然…不得不殺。士兵殺人……乃遵從主帥命令…不得不殺;逃犯殺人……是為了活命…不得不殺;大盜殺人……乃是為了錢財…不得不殺……字面上聽起來同是殺人……實質卻是…大謬不然。」白髮男子用摻了一絲沙啞的醇厚嗓音緩慢地陳述道。

「那你殺人,卻是為何?」聞言,梵天冷哼一聲。內心雖不得不承認眼前之人說得極有道理,表面上他卻絕不服輸。

白髮男子淺淺一笑,笑得無比邪氣血性,像是一頭尚未被人馴服的遠古蠻獸。

「我只是一把刀……擁有我的主子要我殺誰…我就殺誰!」

此話一說完,一股驚天血氣頓時四溢蔓延,令人打從心底湧起一股刺骨寒意。

「哼,大言不慚!就算你曾是一柄絕世兇刀,被人關押在此良久,恐怕也已廢了大半,變得殘破、腐朽而不堪大用了吧?」梵天斜睨著他,一臉挑釁神色。

一邊旁聽的小德子已是目瞪口呆,不懂主子怎會與千辛萬苦找到的人才如此針鋒相對,活像一對前世冤家。

一般王公貴族得遇良才,必是賞銀賜地、溫言相交,縱然到最後做不成主僕,至少也不會變成敵人。在小德子的感覺中,眼前的白髮男子即使武功被廢,稍微透露出來的一絲氣場仍是強大得令人恐懼並為之顫慄不已,絕對是主子夢寐以求的強大助力,因此梵天此時失常的表現令旁觀的小德子實是大惑不解。

梵天此時卻是有苦自知。的確,理智上清清楚楚知曉若是能收服眼前之人,九天後的狩獵競賽自己或許便能安然度過。可一眼見到此人時,梵天便明白這人是無法輕易收服的。

平日眾人面前高高在上的自己,不過是對方連多瞄一眼都嫌費事的螻蟻般存在──一名低賤的罪囚居然能帶給身為尊貴太子的自己如此感受,可想而知梵天內心的震撼與不甘。但,高傲的自尊心使然,至少在言語上,梵天不允許自己落了下風。

「呵……」面對梵天小貓張牙舞爪似的挑釁,白髮男子卻是莞爾一笑,彷彿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

「你笑什麼?」梵天俊臉微紅,狼狽不已。一瞬間,他真的感覺自己的所思所想皆被眼前男子一眼看穿了。

「刀廢了…還能重新磨利……就不知『殿下』…願意為此……付出什麼代價?」低沉嘶啞的嗓音,含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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