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叱──!」

烈日當空,偌大的練武場內,約莫有數十名大部分赤裸著精壯上半身的年輕男子在切磋對練,一時汗水飛濺、熱氣蒸騰。

「戰公子,這些人便是從投靠太子殿下的武夫當中精心挑選出來的成員,全是身家清白的人士,已經集中秘密訓練半年多,至多再過半年,再經淘汰選拔,便可堪一用了。」

年約四十多歲,頭髮已有些花白的嚴牧恭謹地對身旁的年輕男子介紹道。他是這座親王府的二管家,乃府內總管嚴青的遠房親戚,因為本身有一些功夫在身,被太子殿下相中,派來監督及管理精武閣訓練人手一事,無論府內或府外誰見到他都會好聲好氣地尊稱他一句「嚴管事」。不過,也算核心份子一員的他,深知眼前男子被殿下極為看重,自然不敢有絲毫怠慢。

再過兩日便是狩獵大典開始的日子,根據人皇規定,這次的競賽每一位殿下皆能攜帶兩名親衛一起參予,戰無絕自然是其中一名,而另外一名幸運兒,梵天則特別吩咐由戰無絕親自挑選。

雖然目前尚無一官半職在身,但以剛進府內的新人來說,戰無絕備受寵遇的程度已暗中令不少人眼紅。

嚴牧一帶人踏進練武場內,四周親切地喊他「嚴管事」的招呼聲便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虎頭,將所有人召集一下。」嚴牧向旁邊一名身材結實高大、長得虎頭虎腦的年輕小夥子吩咐道。

「欸,包在我身上!」嚴虎笑得陽光燦爛,一個鯉魚打滾便往前竄溜了出去,沿途不忘大聲嚷嚷,要大夥去台前集合。

「唉,一個好好的差事,至於搞得這般呼天搶地的嗎?」嚴牧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指著他歡快的背影,一臉苦澀地道:「讓戰公子您見笑了,此子名喚嚴虎,是我的獨生子,都十六歲了仍對很多事懵懂無知,空有一身力氣,我只好讓他和這些武夫一同參予訓練,看能不能練出一些成就出來。」

哪個做父親的不望子成龍?若非嚴虎實在不是讀書的料,讀了多年聖賢書至今仍大字不識一個,眼看前程渺茫,嚴牧也不忍心放他出來,同那些武夫在大太陽底下做艱苦的訓練。

「練武方面,倒是個好苗子。」

「還望戰公子多多提拔。」嚴牧聞言一喜,朝他拱拱手,有絲巴結道。也不能怪嚴牧諂媚,實是此人一來便多次承蒙太子殿下招見,與之喝過幾杯茶、下過幾盤棋,就連太子殿下眼前的紅人小德子亦對此人恭敬有加,即使嚴牧再怎麼蠢笨如牛,也知曉這人絕對不能得罪……至少,目前不能。

戰無絕如何不知眼前的嚴管事心底那點小小心思,聞言但笑不語。

嚴牧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身旁男子臉上那副彷彿千年不改的閒適神情,實是琢磨不透。

「應該差不多了,戰公子請。」

「不妥,我畢竟初來乍到,此事還是有勞嚴管事代為宣佈吧。」面對嚴牧的示好,戰無絕微微一笑,推辭道。

「敢不從命。」嚴牧內心一喜,也不強求。他本來就不願這統管精武閣一切大小事宜的權力落入旁人之手,既然戰無絕頗為識相,直接表明不會插手干涉,嚴牧自是樂得從命。

也不拖泥帶水,嚴牧一站在台上,便乾脆地坦言兩人來此的目的。

「參與狩獵大典的名額還有一人要從我們當中挑選?」台下一時嘩然,議論紛紛。

實際上,大部分人對此傳言早有耳聞,但一來在訓練結束前,他們的戰力明顯不夠格,二來太子殿下遲遲沒對眾人提起此事,故大部分人幾乎都以為此等好事應該是與他們無緣了。

想不到峰迴路轉,其中一個名額終究會落到他們當中的某個人頭上。試想,以一介平民之身,能在二日後的狩獵大典上,在眾多諸侯貴族、重臣將領面前露一露臉,簡直是一件跟考上狀元同樣極為光宗耀祖的事!嚴牧才說完,底下許多人已喜動顏色。

「咳,至於考評官嘛……」嚴牧乾咳一聲,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指了指身後的戰無絕,說道:「便是我身後這位戰公子。」

「……讓一個白面書生似的小子來考評我們?有沒有搞錯啊?」

不知是誰,冒失地將嘴裡的嘀咕講得稍微大聲了點,令許多人忍不住嘴角上揚,嘲笑般地露出森然牙齒。

沒有明目張膽的鄙視及不屑,卻也相差不遠了。

也不能怪這群武夫沒有眼力。戰無絕在從軍之前,本來就是一名世家大族出生的貴族子弟,年紀稍長時更被當時的皇帝欽點入宮,擔任太子清河的伴讀,所見所聞皆不離聖賢之氣,經年累月耳濡目染之下,從身上散發出來的雍容氣度自是不同一般。

身著一襲質料上佳的白色儒衣,足蹬雲頭錦履,漆黑如墨的長髮隨意披散於身後,腰間掛個翠綠的龍形玉珮,更不用說那張毫無瑕疵的俊雅面容,儼然一派風流不羈的人物……當然,在一群武夫眼中,戰無絕被直接列入「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範疇內。

文、武二者自古以來便處於對立的狀態,正如水火不相容。戰無絕無論怎麼看都是一介儒雅書生,再厲害也頂多能以筆殺人罷了,想來考評一群武夫的手腳誰強誰弱?哈,恐怕還不夠格吧!

戰無絕自然曉得這群武夫互相擠眉弄眼的模樣是在想些什麼,於是也不浪費唇舌,邁步便朝豎立在練武場中央的一根直徑約十五公分的木樁走去。

「這小子想幹嘛?」眾人竊竊私語。

嚴牧內心也有著相同疑問。

「誰知道?想撞牆尋死的話,木樁鐵定是不夠硬的。」不知是誰用著陰陽怪氣的嗓音幽幽回覆道。

「噗嗤!這話說的忒缺德了!哈哈哈……」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也沒見戰無絕擺出什麼慎重的姿勢,就這麼隨意又瀟灑地抬起右手,「哧!」地一聲,五指轉瞬成爪,一個眨眼間便深深地插入木樁當中,形成五個恐怖的深洞。

「呃……!」原本抱持著看好戲心態的所有人頓時一個個像被人捏住脖子的母雞般,瞠目結舌,憋得臉紅脖子粗。

「嘶……」見狀,嚴牧狠狠地倒抽一口涼氣。唯有他才清楚,為了辦妥太子殿下交付的差事,練武場用的木樁可是他花了大把銀兩買來的,一根根無比硬實粗壯,用了好幾個月都沒損壞過半根,更別說讓人用手指硬生生穿出幾個洞來,那簡直比太陽打從西邊出來還不可思議。

噗!地一聲,彷彿還嫌方才的演示不夠力,戰無絕大張的五指隨意縮緊一捏,木樁頓時像豆腐一般碎裂,剎那散落一地木屑。

「我的老天爺呀!」

「這…這還是人嗎?!」

抽氣聲霎時此起彼落。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如此霸道、強橫,駭得大部分人嘴巴大張,愣是講不出話來。嚴虎更是不住抓頭搔耳,雙目圓睜,無法想像一個白面書生似的人是打哪兒生出這麼恐怖的力氣。

「誰能比照辦理,誰便勝出。」

戰無絕收回右手,慢悠悠道。在軍中待過不短歲月,他自然知曉底下士兵們最崇拜的是什麼,答案只有一個,那便是強大到無與倫比的力量!兵力越強盛,存活的機略就越大,在強橫的力量面前,哪怕再多陰謀詭計都不堪一擊,北方蠻夷一直以來便是遵循這個準則在作戰,為了訓練出一支能與之對抗的精銳軍隊,戰無絕亦下過不少苦功。

他這一捏幾乎就是掐中人體的咽喉部位,眾人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頸項,稍微比對過後,忍不住嚥了一大口唾沫。

很顯然,人的脖子,無論如何是不可能比木樁還硬的。

光看都覺得不可思議了,誰還能比照辦理?

「……」武夫們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愣是沒人敢開口,也開不了口,一勁兒期期艾艾地盯著他,乖巧得像一群剛被剃光毛髮的羊兒。

眼見場面一片尷尬的寂靜,嚴牧也有些臉紅,底下這些人雖然不是他親手教導,卻也好歹是這群人名義上的總教練,現在見他們被戰無絕一個嚇唬就怕得連個屁都不敢放,內心滿是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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