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梵天詫異地看向他。

戰無絕臉龐神色陰沉如水,來到亭邊,單手掀開遮陽的白色絲質簾幕,正要開口說話,眾人便聽見「噗通!」好大一聲、像是某種重物落入湖中的聲響。

梵天和青檀這時再遲鈍也曉得有什麼不對勁的事兒發生了,慌忙起身走到戰無絕身旁,探頭往外看去。

只見遠處有一抹人影正在湖邊狼狽地掙扎著。

「哎呀!是小德子!他怎地落水了?」青檀杏眼圓睜,驚呼道。

幸虧湖水不深,小德子胡亂揮舞雙手幾下,便抓住生長在岸邊的雜草,一個借力艱辛地爬了上來,軟軟地癱倒在地上,喉嚨被湖水嗆得不住劇烈咳嗽。

距離岸邊稍遠的地方零零散散地站了七個人,其中一名錦衣少年隱隱約約被眾人眾星拱月般圍繞在中央,甚是搶眼。

「御天!」兩個字從梵天咬緊的牙縫中迸了出來,握緊的拳頭肌膚一片發白。青檀更是臉色隱隱發白,因為梵天這名晚出生十天的異母弟弟已經不只一次藉機前來找碴了。當今聖上忙著處理政務,不可能搭理兒子間這種小打小鬧,加上梵天在後宮無人撐腰,外戚更不用指望,即使吃了悶虧也無人可以申訴,準一個可憐的「受氣包」。

如果其餘皇子們是蠻橫無理地來找碴的話,那還有方法可以應付,偏偏皇子們一個個是人精,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孤掌難鳴的梵天,已經暗中不知為此吃了多少苦頭了。

來者便是當朝的二皇子?戰無絕俊美的臉龐毫無波瀾起伏,眼神平靜,但細細深究,那彷彿八方不動的眼神分明帶著一絲不耐煩。

對戰無絕而言,眼前這名年僅十六歲的少年,無論身份如何高貴、氣焰如何囂張、心機如何狡詐,也渺小得猶如一隻螻蟻,然而,被隻螻蟻干擾了和梵天共渡的優閒下午茶時光,大度如戰無絕還是有點小小不爽的。

梵天微咬下唇,忐忑地偷覷戰無絕一眼,見他一副無視(蔑視?)來者何人的鎮定模樣,內心不由得暗喜。

實在是御天的手段太狠毒了,每每風聞梵天這邊有什麼能人異士來投靠,便會第一時間趕到,對他身旁的人或口出威脅驅逐之、或許以重利誘惑之,梵天縱使有心想保全自己得之不易的屬下,最終卻總是因為種種原因而告失敗。這種無力情況持續的時間一長,久而久之也寒了一些原本對梵天還有些冀望之人的心,這就使得他手邊人才極度缺乏,敢靠過來的,只剩下一些御天看不上眼的庸俗之輩。

一隻被鎖在籠子裡頭的金絲雀,卻想學雄鷹展翅高飛、翱翔天際?有我在,休想!御天微抬眸,正好和梵天一雙隱含怒火的眸子對上,嘴角霎時示威般鄙夷地往上揚了揚。

在他看來,如梵天此種柔弱無力的廢物,居然成了自己登皇之路途中的最大絆腳石,這實在是一件最大的侮辱。

在內宮,御天還有興趣當眾表演一下「兄友弟恭」的戲碼,如今一遠離父皇及大臣們的視線範圍內,卻連假笑一下的興致都欠奉了。

梵天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後,便心急如焚地朝癱軟在池畔旁的小德子奔去。

心思機敏的青檀不願讓梵天在這群惡人的面前失了氣勢,搶先一步蹲下身子,半扶起臉色發青的小德子,不住拍撫他的背脊試圖讓他順過氣來。

「小德子,你還好吧?」梵天焦急地詢問道。他身旁沒幾個知心人,因此有了一兩個便小心地珍惜著,故而更加痛恨御天肆無忌憚的行為。

「咳咳……殿下,奴才沒大礙,只是嗆了幾口水而已……」小德子猛咳幾聲後,才用嘶啞的嗓音勉強回答道。

見小德子的模樣應該是真的沒事,梵天鬆了口氣的同時,霍然轉向一臉沒心沒肺的御天,興師問罪道:「皇弟,你來便來了,為何如此折辱我身邊的人?」

御天不屑道:「哼,區區一個小太監擔當得起『折辱』這兩個字嗎?膽敢擋我的路,隨手殺了,皇兄又能拿我如何?」

「你!」聞言,梵天氣得都不知該罵什麼才好了。      

「怎麼?難不成皇弟有說錯什麼地方嗎?厚顏請皇兄指教、指教。」御天吊兒郎當地看著他,一副「看你能拿我怎辦」的無恥模樣。

「唔……」梵天深吸口氣,知道他是存心要激怒自己,這已是御天慣用的手法了,所以他拚命地要自己冷靜下來。「來人!先將小德子帶下去休息。青檀,你去請大夫過來幫他把把脈。」

「是。」青檀雖然擔心,卻不得不聽令離去。

經御天這麼一鬧,府內一些機靈的護衛早候在一旁。他這一吩咐,便立即有人出來將滿臉又是感激又是羞愧的小德子扶了起來。小德子感激的是,太子殿下很關心自己的安危,羞愧的是,自己搞不好又要害得太子殿下痛失一名人才了……一個明顯護奴無力的主子,又怎值得讓底下的人忠心耿耿呢?但,這又是自己不得不暗中執行的命令……一思及此,小德子就是滿心的愧疚。

小心翼翼地往戰無絕的方向瞅了一眼,卻見他目光冰冷,神情隱含一抹譏誚之色,因為落入池水中而手足冰冷的小德子一時彷彿陷入冰窖之中,感覺更冷了。

見小德子失魂落魄的模樣,梵天還以為他身體有了什麼變化,連忙催促下人盡快扶他下去。

「太子殿下,御天殿下難得前來探望,您卻連一杯茶水都不派人端出來,也不邀請我們入內落坐,這便是太子殿下的待客之道嗎?」從御天身後走出來開口說話的,是開國功臣徐治清、徐國公的後人,名叫徐耀宗,在家裡排行老三,長相斯文清秀,狹長雙眸閃爍一抹智慧光芒,是個不開口說話便能輕易獲得他人好感的人,但一開口說話,卻字字尖酸刻薄到令人為之髮指的地步。

徐耀宗一開口,其他人便一副樂得看戲的旁觀模樣,御天亦雙手環胸,閒適地笑看追隨者為自己打頭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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