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半夜突然傳來一陣門鈴的刺耳聲響。

誰啊......

原本就淺眠的高晴光霎時被驚醒,茫然地伸手在床頭櫃上一陣摸索,最後終於找到眼鏡戴上,看了看鬧鐘,顯示目前是半夜兩點四十三分。

半夜會有誰來找自己?自認朋友不多的高晴光滿臉疑惑地微蹙眉頭,一把掀開棉被,腳步有些虛浮地慢慢來到門前,從門板上的窺視孔往外望去,藉著走廊微弱的燈光打量半夜前來的不速之客。

「你......!」一看到來人的臉龐輪廓,高晴光頓時吃驚地瞪大眼,問也不問地飛快拉開門。因為他看到了一個絕對意想不到、只在照片中見過的人──言非彥,雙胞胎弟弟的戀人。

或許是時常在胞弟寄來的照片中看到他的身影,所以高晴光對他並沒有很陌生的感覺,反而有種見到睽違良久的友人的奇特感受。

見到本人後,高晴光才發現他比自己預想中來得高大挺拔,臉龐也比照片來得好看幾分,只可惜他現在一雙原本勾魂攝魄的桃花眼不但黯淡無光,臉色更是蒼白憔悴,不復往昔神采飛揚的英姿,下巴的鬍子也沒刮地任其叢生,衣服像是好幾天沒洗地掛在身上,宛如一名落魄又可憐的流浪漢。

而且他的左手好像受了傷,整隻手掌用白色紗布纏了好大一圈,不曉得是遇上什麼意外才傷成這樣。

高晴光一打開門,原本低著頭的言非彥便緩緩抬起頭來,目光一接觸到高晴光的臉龐時,霎時觸電般渾身一抖,怔怔地直盯著高晴光看,失去神采的眼神更是一下子綻放出璀璨光芒,像是要把高晴光看透般銳利逼人。

薄薄的兩片唇瓣緩緩蠕動著,聲音含混在嘴裡,高晴光仔細聽了半天,只可勉強辨認出他是在講「好像......好像......真的好像......

「你怎會......」高晴光抓著門把,遲疑地開口詢問。在言非彥近乎咄咄逼人的眼神注視下,侷促不安地伸手頂了下眼鏡。他人在這裡,那弟弟高晴知呢?怎沒一起過來?這念頭剛轉,整個人突然被言非彥一把抱住。

從來沒和人如此近距離接觸的高晴光,頓時渾身僵硬,呼吸一窒。

「小知!我好想你!不要再離開我了!!求求你......」言非彥著魔般不斷嚷嚷,像是要把高晴光揉入自己體內般大力抱住他,臉龐埋在他的頸窩邊,淚水一下子便打濕了高晴光的肩頭,情緒顯然是激動到了極點。

「等等!你認錯人了,我不是......」高晴光連忙否認,同時聞到他身上一股濃濃的酒臭味襲來,心想這人肯定是醉昏了頭,完全認錯了吧。

「不!你是小知!不要離開我了......拜託......」言非彥反反覆覆地就是呢喃這一句話,生怕高晴光拒絕他似的。

「呃......好吧,你先進來再說......」難道他們分手了?聽著他的嘶喊,高晴光突然心生不妙,更有些呼吸困難,想稍微推開他卻無能為力,言非彥力量大得簡直可以把鐵棍弄彎,只好半抱半推地哄著他進路屋內,用腳踹上門。

「唔......

才剛關好門,還來不及開燈,一陣熱氣伴隨著酒臭味突然襲上高晴光的臉龐,下一秒,他的嘴巴就被堵住了。

男人臉上的淚水緩緩滲入兩人貼合的地方,原本驚慌失措的高晴光突然冷靜下來,一陣莫名的心痛。連初戀都沒有經歷過的他,從來不曉得原來接吻的滋味居然會是這般苦澀。

我和弟弟真的有這麼像嗎?高晴光心知眼前這名男人肯定認錯人了,但無論如何掙扎也掙脫不開男人的束縛,只好充滿無力感地認命被親。

「不要離開我......求求你......永遠也不要離開我......」言非彥緊緊抱著高晴光,渾身發抖,不斷像個無助的孩子般呢喃。脆弱又充滿渴求的嘶啞嗓音,深深擊中高晴光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究竟是怎麼了?他為什麼會這麼傷心?小知呢?怎麼沒一起跟來?難道他們真的分手了?高晴光胡亂猜測著,但內心又隱隱覺得不太可能。從信件的內容就可以看得出高晴知有多麼迷戀言非彥,除非言非彥將他甩了,不然高晴知應該是死也不會離開言非彥吧......難道......

高晴光有股不妙的預感,頓時渾身焦躁起來,卻又不敢繼續深想下去。眼下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情緒激動的言非彥安撫下來,等他酒醒後再好好盤問一番吧。

「嗯,放心吧,我不會離開你,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高晴光也沒察覺到自己是以前所未見的溫柔嗓音,柔聲安慰抱住自己的男人。原本渾身肌肉僵硬的言非彥一聽到他的承諾,似乎一下子整個放鬆下來。

「真的嗎?小知,不可以再騙我喔......」言非彥啞聲呢喃道,淚水宛如珍珠項鍊斷線般再度落了下來,咬緊牙關,無聲地哭泣著。他本來是一個很堅強的人,否則也不會年紀輕輕就獨自離家出外闖蕩,後來更創下自己的一片天,但是,近日襲來的打擊實在痛得令他撐不下去了,就算用大量酒精麻痺自己也得不到緩解,多日來,也只有在這一刻牢牢抱住懷中人,嗅聞著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清香味道時,才令他有種獲得救贖的解脫感。

「其實我......」高晴光本來想出聲否認自己是高晴知,但是一接觸到男人落在自己臉龐上的冰涼淚水,頓時又不忍心地吞了回去。

高晴光以前總是覺得男人流淚是一件可恥又懦弱的事情,可今夜碰上一名在自己面前不住流淚的男人,他卻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去安慰對方,小心翼翼地深怕說錯話或做錯事地再度打擊到這名男人。也是在今天,他才認知到,原來當一名男人在極度無助之下流出來的淚水,確實會令人感到既心痛又憐惜,就連自己這樣一個冷血的人也招架不住,恨不得答應他任何條件,只求他不要再哭了。

「嗯,我不會騙你的,放心吧。」高晴光伸手摸了摸他紊亂的頭髮,安慰這名似乎飽受多日折磨的男人。

......嗯,那我就放心了。」像是執意討要玩具的孩子得逞了般,言非彥徹底鬆了口氣地點了點頭,緊接著一股強烈的倦意襲上腦袋,意識霎時變得昏昏沉沉,他已經很多天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雖然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做才特地跑來這邊,但是他真的撐不住了。

「我......」還想講話的言非彥突然眼前一黑,緊緊抱住高晴光的手緩緩鬆開,就這樣整個人癱倒在高晴光身上。

「喂!你還好吧?」高晴光頓時嚇了一大跳,用手臂撐住他沉重的身子,接著艱難地伸長手開燈察看他的情況。只見他閉緊雙眸,像是有什麼解不開的心事般皺緊眉頭,俊美的臉上還有仍未乾涸的淚痕,令人看了很不忍。

幸好他的呼吸還算平順,應該是睡著了......得出這個結論的高晴光霎時鬆了口氣,將他扶到床邊,幫他緩緩躺下。

或許是很沒有安全感,即使昏睡過去後,言非彥仍緊緊揪住高晴光的睡衣一角不放,彷彿深怕他拋下自己不顧般。

見男人渾身髒兮兮地像塊鹹菜乾般昏睡在自己乾淨的床鋪上,高晴光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怎也想不到有些潔癖的自己居然會毫不猶豫地就將他扶到自己的床上躺下,更想不到和這個聞名已久的男人會是在這種情況下進行首次會面。

那些照片留給自己的印象不再生硬死板,而是變得生動許多,面對面時才能感受到言非彥散發出來的魅力有多麼驚人,一舉一動無不緊緊牽引著自己的心,也難怪眼界頗高的胞弟高晴知會對他如此死心塌地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高晴光坐在床沿邊,盯著男人即使在睡夢中仍皺緊的眉宇,猶豫了一會兒,緩緩伸手試圖撫平他眉間的愁苦皺紋。

「小知......小知......」似乎有所察覺的言非彥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緊扣在臉頰邊,夢囈般不斷呢喃著心愛戀人的名字。

「放心吧,如果你和小知吵架了,我會充當和事佬,幫你們打圓場的。」高晴光沒有把手抽離,只是柔聲哄慰道。

若是被同公司的人看到他露出這副除了冷酷以外的表情,只怕下巴都要嚇得掉下來了吧。

似乎聽到他說的話了,言非彥皺緊的眉頭緩緩舒解開來,只是仍牢牢抓住他手,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浮木就不想放開般。

幸好高晴光平常有拖地的習慣,木質地板非常乾淨。單人床幾乎被言非彥整個人佔據了,根本沒有自己的位置,高晴光也不怎麼介意,關了燈後,隨意躺在地板上,拿一塊枕頭下來墊在腦後,接著攤開棉被蓋住兩人。

聽著男人平穩的呼吸聲,不知怎地,高晴光突然很羨慕胞弟。有人陪在身邊真好,不知何時自己也能找到一名相知相守的伴侶呢?高晴光摸著今天被莫名奇妙地強吻了的嘴唇,胡思亂想了好幾分鐘,最後終於不敵睡魔地陷入夢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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