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七點鐘不到,高晴光便醒過來了。

上班的時間是八點半,他早就習慣在七點鐘左右醒來,但今天情況有些不同。

轉頭望向床上仍睡得很熟的俊美男人,高晴光苦笑一聲,用手機傳了一封簡訊給方智軒,請他代為請假一天。

若是言非彥一早醒來看不見自己的話,他恐怕會殺上自己的公司找人吧......不知怎地,高晴光就是有這股強烈預感。

起來溫了一杯熱牛奶喝下去後,高晴光再度回到床沿邊盯著在床上熟睡的男人瞧。

雖然臉色仍很憔悴,但仍比昨天一副虛弱得快死掉的模樣好多了。

也不知他和小知是怎麼了,就算是鬧分手,也沒必要來找自己哭訴吧?無論高晴光抓破腦袋再怎麼想也想不出一個答案來。

見他睡得那麼熟,高晴光突然也感到有些睏。昨天被這男人一鬧,他睡得很不安穩,幾乎可以說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敵不過逐漸變得沉重的眼皮,高晴光於是又在木質地板上躺下來,閉上眼睛繼續補眠。

 

意識昏昏沉沉間,突然感覺到似乎有人在輕輕摸自己的臉龐輪廓,高晴光頓時嚇醒,吃驚地睜開眼睛,瞪著眼前的人。

「醒了?」似乎不覺得自己的舉動很輕薄,男人收回手指,也不解釋地微微一笑詢問道。

高晴光有些迷糊地點了點頭,看了看四周。不知何時,自己已從地板被人抱到床舖上安睡,而一整條棉被也全蓋在自己身上,至於昨天莫名發酒瘋的男人已經梳洗得乾乾淨淨,坐在地板上盯著床上的自己。

下意識地看向牆上的時鐘,時間不知不覺居然已經過了十一點,高晴光從來沒睡得如此晚過。

「抱歉,我借用了你的浴室、刮鬍刀還有毛巾。」男人低沉的嗓音異常悅耳又富有磁性,彷彿陳年醇酒般,令人為之迷醉。

雖然依舊眉頭深鎖、雙眸還有些紅腫,但他現在的模樣已經比昨晚那副喪家犬的狼狽樣子好太多了。

見他身底下只圍著一條白色大毛巾,裸露出精壯的上半身,高晴光尷尬地避開目光,摸來眼鏡戴上。走到衣櫃前翻了一些衣物遞給他,接著不發一語地進去浴室梳洗。

等清爽地出來後,男人已然穿戴整齊。雖然高晴光已經盡量找寬鬆的衣物給他穿,但他的衣服一套在男人的身上,看起來還是整整小了一號,有股說不出的滑稽,但總比光著身子好多了。

「我還沒自我介紹吧?我叫言非彥,是小知......小知的男朋友......」言非彥盯著他,沉聲道。

「我知道,我曾從小知寄來的照片中看過你。」高晴光點了點頭,表示道。若非如此,昨晚那種三更半夜的時間,他是絕對不可能開門的。

「嗯,我也從小知那邊聽過你的一些事情。你跟小知長得真像,不愧是小知的雙胞胎哥哥......」言非彥喃喃自語著,一雙漂亮眼眸蘊滿筆墨難以形容的悲慟。

被他直勾勾盯著看,高晴光有些難為情地避開目光,疑問道:「對了,你怎會一個人跑來這裡?小知呢?」

「小知他......」言非彥聞言一愣,隨即頹喪地半垂下眼眸,欲言又止,彷彿高晴知目前的行蹤是一件很難啟齒的事情。

「怎麼了?你們是吵架鬧分手嗎?」高晴光輕聲詢問道。

不是這個原因,對方又有什麼理由半夜發酒瘋地來到這裡呢?

一想起昨夜,高晴光不禁下意識地摸了摸嘴唇。怎也意料不到初吻的對象會是胞弟的戀人,更不用說滋味是那麼苦澀又令人心痛了。

「不是,我們的感情很要好......」言非彥臉上浮現一抹苦笑,解釋到一半,終於再也撐不下去地哽咽說道:「小知過世了......

小知過世了......

聞言,高晴光霎時渾身一顫,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你說什麼!?怎會這樣?!

「前兩個禮拜,我和小知開車出遊,就在半路上......」言非彥閉了閉眼睛,才再度睜開,語調充滿苦澀與悲傷地繼續述說這兩個禮拜來的遭遇。

 

原來,就在言非彥開車載著高晴知南下遊高雄的半途中,由於路途遙遠,已經開了四、五小時車的言非彥有些勞累,所以聽了高晴知的建議,由他接手開車,豈料,高晴知開了十幾分鐘後,就在一條狹窄馬路的轉彎處,一輛大型砂石車由於速度過快,煞車不及地和他們迎面撞上。

高晴知似乎為了保護言非彥,下意識地急轉方向盤,由他那個方向承受了大部分的撞擊力,導致身體嚴重骨折及內出血,而坐在副駕駛座的言非彥僥倖逃過了一劫,只是左手受了一點骨折的輕傷而已。

雖然高晴知被緊急送醫,動了一次手術,但情況仍很不樂觀,陷入重度昏迷的情況中。在加護病房中拖了一個多禮拜後,終於在昨天下午宣告不治。

在病床一旁苦苦守候了一個多禮拜的言非彥,根本無法接受戀人就這樣永遠離開自己的事實。把要他節哀順變的醫生和護士請出病房後,言非彥失魂落魄地爬上病床,緊緊抱著看似睡著的高晴光許久,直到他原本仍有餘溫的身體在自己的懷中徹底冰涼為止。

目送高晴光冰冷的屍體被醫院人員移往太平間後,瀕臨崩潰的言非彥不發一語地去超商買了許多烈酒,帶回昔日兩人甜蜜的住處,一邊尋找高晴知在房內曾留下的蛛絲馬跡、一邊酗酒。

雖然他的酒量很好,幾乎可以說是千杯不醉,但他還是很想灌醉自己,最好醉到完全想不起來戀人已經和自己天人永隔這件事。

這一喝,就從黃昏喝到了半夜。

就在大醉之後,不知怎地,癱靠在沙發的言非彥突然起了一個念頭:放小知一個人孤伶伶地待在太平間實在太可憐了。

由於他和高晴知沒有任何親屬關係,所以高晴知身故後的一切手續及喪葬事宜仍得由他的家人來主持才行,於是他就想到了高晴知不時跟自己提到的雙胞胎哥哥──高晴光。

一但存了找出高晴光的念頭後,本來還有些渾渾噩噩的言非彥頓時一整個投入其中。

憑著印象從抽屜中翻找出高晴光的聯絡地址後,渾身酒意的言非彥勉強打起精神,帶著渾身酒意地搭車前往高晴光的住處附近。憑著手中一張住址,言非彥挨家挨戶地尋找,就在這附近打轉了半個多小時後,言非彥終於確定高晴光的住所,當下猛按門鈴要他出來。

好笑的是,一見到和高晴知臉蛋相仿的男人出現後,言非彥強撐起來的最後一絲理智霎時消失無蹤,不但來不及說明自己來此的主要目的,還抱著對方又哭又鬧,甚至直接精疲力盡地昏睡過去。

隔天一大早甦醒過來後,言非彥受不了渾身酒臭味的自己,便下床衝去浴室沖洗一番,又不願繼續穿回幾乎可說是浸泡在酒中的衣服,只好圍著一條大浴巾就跑出來了。

見昨晚好心留宿自己一晚的高晴光委屈地睡在地板上,言非彥彎腰小心翼翼地抱起他,也趁機再度仔細端詳高晴光的臉龐。豈料,一看之下,他仍再度被高晴光的臉蛋和戀人相像的程度嚇了一大跳。

望著呼吸平穩的高晴光,言非彥原本已如一灘死水的心靈再度輕輕震顫起來,身子也開始微微發抖,直至意識到再也撐不住懷中人的重量後,才趕緊將他抱到床上放好,掀起棉被蓋上。

這個人......真的不是自己心愛的小知嗎?

如夢似幻,世上竟會有和他如此相像的人。

淚水不經意流了出來,又被言非彥迅速拭去。動作如此反覆了不知多少遍。

怔怔地地凝視著高晴光纖長的眼睫毛,言非彥不斷呢喃自問,最後終於忍不住伸出手來回摩挲床上人兒的臉龐輪廓,一遍又一遍地確認這不是自己發瘋的錯覺,直到驚醒了對方,收回了手為止。

 

聽完言非彥大概的敘述後,高晴光眉頭緊鎖,咬緊的下唇已經泛出一絲血色。

高晴知和他是雙胞胎兄弟,兩人的感情從小就很好,看著對方就好像看著鏡中的自己一般,跟半身沒有兩樣。如今突然聽到胞弟的惡耗,高晴光怎也不敢置信才剛獲得幸福的胞弟會捨得就這麼輕易地走了。

「走,帶我去找小知............」高晴光緩緩站了起來,突然雙腿一軟,差點又坐跌回地上。

「小心。」

言非彥連忙扶了他一下,點了點頭,等高晴光帶上皮夾及鑰匙後,和他一同出了門,搭車前往位於北部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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