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同居還沒過第一天,高晴光就後悔了,而且是無比後悔。

 

舉行火葬過後,兩人才剛回到高晴光的住處,還沒稍微休息一下,方智軒的電話就打來了,表示公司目前有一件緊急的事需要高晴光回去幫忙處理,希望他能放下手邊要緊的事情來一趟。

儘管已經身心俱疲了,但實在拗不過方智軒的死纏爛打,高晴光只好勉強答應。隨手把鑰匙交給言非彥後,來不及交代任何話,便拎起公事包匆匆出門了。

「慢走……」

望著他削瘦的背影瞬間消失在門後,被遺留在房內的言非彥無奈地搖了搖頭,站在正中央,緩緩環視室內一圈。豈料,越看、言非彥的眉頭就越皺,彷彿沒有一處滿意的地方,最後目光停留在狹窄的單人床舖上,眉頭也幾乎打成一道死結。

言非彥偏頭想了下,迅速做出一個決定,接著立刻掏出手機打了一通電話出去。吩咐完後,一抹得意笑容逐漸浮現在他俊逸的臉龐上。

「既然你答應收留我幾天,我也不好意思直接白吃白喝呀。」言非彥坐在床沿邊,暗暗佩服自己英明地喃喃自語道。

晚上八點多,高晴光終於從工作中脫身,拎著兩盒熱騰騰的便當返回家中。然而,當他一打開門,還來不及和言非彥兩人坐下來享用美食,兩盒可憐的便當便在他極度震驚的情緒中重重摔到了地面。

「床……床……」高晴光指著靠牆處突然增大了足足一倍有餘的床鋪,吃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啊,你回來啦?」正在看電視的言非彥聞聲抬起頭來,開心地跟他打招呼。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原本的床呢?」自己才離開房間幾小時而已,怎麼一回來就變天了?望著嶄新的床舖、床套、棉被及枕頭,高晴光的嘴角不禁微微抽搐。

「喔,我找人換掉了。」言非彥來到他身邊,一副很理所當然的語氣。

「你換掉了?為什麼?」高晴光將公事包扔到桌子一角,氣急敗壞地質問道。

「這裡擠了兩個人,不換成雙人床不方便吧?」

「別忘了,我記得我這個地方只是暫時『借』你住幾天而已。」高晴光目露寒光地掃了言非彥一眼。然而,他一慣冰冷的態度卻沒有嚇退骨子裡只有「橫行霸道」四字的言非彥。

「沒辦法啊,就算只是借住幾天,我也不忍心讓你一直睡地板呀。」言非彥聳了聳肩,一副「我完全是為了你好」的模樣。

「為什麼你會認為是我睡地板?」聞言,高晴光右眉一挑,語氣古怪地反問道。

「你昨天不就睡了一整晚的地板?」言非彥頗理直氣壯地指出這點。

這算什麼爛理由!高晴光忍不住怒聲道:「那是因為你喝得爛醉!我只好暫時把床讓給你睡!今後借你住的這幾天,你只能睡地板!」

「好吧,那退一萬步來說,那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弟夫』吧,地板那麼硬,你忍心見我一邊睡、一邊飽受折磨嗎?」似乎無法理解他為何如此火大,言非彥攤了攤手,一臉無辜地說道。

世上居然會有如此厚臉皮的人!聞言,高晴光霎時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弟夫?」

「弟弟的丈夫。」

「我知道!不用你解釋!」高晴光怒吼一聲,雙頰脹紅,有種快要抓狂的感覺。不知怎地,眼前這名男人總是能令他一再情緒失控,一意識到這點,高晴光不由得更加焦躁,異常後悔今天下午鬼使神差地答應他的請求。

「嗯,你知道就好了。這麼一說,我們也算是親戚了吧,那麼就算我出點錢幫你換一套新的家具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對了,就當作是我送給『大哥』的見面禮吧。」完全無視高晴光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言非彥打個響指,爽快地替這件事下了一個定論。

「不要胡說八道!什麼『弟夫』、『大哥』!你們根本沒有結過婚!也不可能結婚!」高晴光實在聽不下去了,氣呼呼地反駁道。

「你錯了,我們已經在心底結了。」言非彥眉頭一皺,一本正經地糾正他。

「……」不行!我根本沒辦法跟這個外星生物溝通……高晴光按著感到一陣暈眩的額頭,痛苦地皺緊眉頭,完全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仔細想想,小知寄來的信件中,只要有提到言非彥的性格,大都不外乎用很大男人、超級完美主義者、我行我素、心血來潮時就很任性……之類的形容詞,一想到這些字眼所代表的真正涵義,高晴光的臉色不由得變得更加難看。

沒和這類人相處過之前,是絕對想像不出此種人難搞到令人髮指的程度……簡直可以說是自己的剋星!

「大哥……」見他臉色不太好看,言非彥試探地喊了一聲。表面上他還是一副無辜模樣,但他心底早就笑翻了天。

不知怎地,只要見到高晴光露出冰冷神色以外的表情,就會令他很興奮,感覺好像又消融了一些和他之間的冰冷距離般。無論如何,他不都願眼前這個和小知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人,對自己露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表情。

「不要叫我大哥!」高晴光倏然打斷他的話,一聽到這兩字他就頭痛,有一種認了當他大哥的話,就會被他纏上一輩子的恐怖預感。此人厚臉皮的程度,簡直可以冠居他生平遇過的人當中之最,方智軒就連拍馬都趕不上。

言非彥無奈地攤了攤手,一副被難倒的模樣。

「好吧……晴晴?小光?光光?小光光?」

「不管哪個都很糟!」如果高晴光的眼神可以殺人,恐怕言非彥早就橫屍當場了。

「那大哥要我怎麼辦呢?」言非彥微挑眉,將難題踢回去地反問。

「……算了,隨便你怎麼喊吧。」高晴光閉了閉眼睛,放棄掙扎了。皺著眉頭撿起掉落在地的便當盒,默默往廚房走去。

「啊,你也買了我的便當啊?我就知道,小知對我最好……唔……」說到一半,言非彥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無論如何,這個錯誤都犯得太低級了。

高晴光的腳步霎時一頓,偏頭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是小知。」

言非彥眼神一黯,很老實地直接低頭道歉。

「嗯,對不起。」

就是因為知道你不是,才更加痛苦啊……

喊錯名字後,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沉悶及尷尬,原先言非彥故意塑造出來的歡樂氣氛也不翼而飛,高晴光有些鬆動的臉部神情也瞬間變回冰冷。

言非彥坐在矮几旁,手指輕敲著桌面發呆。他已經試著想恢復往昔那個玩世不恭、彷彿一切難題都不是難題的堅強自己,但,真的好困難哪。

或許是因為年輕又長得不錯,加上從事的行業的關係,接觸的人也幾乎全是俊男美女,只要勾勾手就有獵物上門,所以他以前可以說是個很遊戲人間的人,就算用「花花公子」四個字來形容也不為過。

直到無意中遇上高晴知,一個很熱情卻又很純情的可愛傢伙,言非彥才宣告投降地收了心。

不可諱言地,最初言非彥的確是抱持著玩玩的心態去和他接觸,也懷著情況一不對勁就盡快抽手走人的殘酷念頭。但,和高晴知相處越久,言非彥就越被他純情的一舉一動吸引,曾發誓絕不和人同居的原則也逐漸被打破,甚至樂意偶爾接受來自戀人的束縛,這種劇烈轉變是以前的言非彥絕對想像不到的。

豈料,生平頭一遭讓言非彥很投入的戀情,卻還沒滿一年就早早夭折了。而夭折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分手,而是因為生離死別。過度殘酷的打擊,令他極度心灰意冷,害怕再次嘗到真心愛上一個人的滋味了。

但說到對高晴光的感覺……就有些複雜了,有種又想親近又怕受傷害的強烈矛盾感。言非彥不願多想自己對高晴光死纏爛打的原因,目前只想走一步算一步,只要能多看一眼那張和小知相似的臉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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