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丫有種再撞一下

 

林耀倒車的時候迷迷糊糊地沒看後視鏡,踩油門兒的時候腳上也不是太有數,車倒出去速度挺快,跟後面一輛正經過的車撞一塊兒了。

點兒真他媽背!

林耀坐在駕駛座上沒動,這一撞讓他胃裡翻江倒海地有點兒想吐,連軍半張臉貼在車窗上:「讓你丫別開別開別開,撞人車了,舒坦了吧爺!」

「滾蛋!」林耀有點兒竄火,先是瘋子賣號給橫刀,然後是喝了半杯變質牛奶被人當面笑得眼睛都找不著了,說喝酒放鬆一下碰上齊健,現在乾脆把車給撞了!

這他媽叫什麼事兒!

林耀越想越窩火,車門一推跳了下來,轉身指著跟他撞上的那車就喊:「你停車場裡飆哪門子車啊,飛呢你!」

「林耀,林耀,別抽風」連軍趕緊拉他,小夏利的屁股頂在人家車頭側面,瞎子都看得出是誰撞的誰,這位還喝了酒,怎麼說都不佔理,「你回車裡,我跟人家說。」

「你說個屁。」林耀趴著車門,眼睛有點發矇,看什麼都有重影,那輛車上的人也看不清在幹嘛,反正這麼老半天也沒見下來解決問題。

「你平時也不是這麼沒酒品啊,今兒這是怎麼了!」連軍拉開車門強行把他往車裡推。

「就是不爽,你別推我!」林耀一屁股坐進了車裡,又很快地站了起來。

倆人正跟這邊兒練呢,那輛車突然按了一下喇叭,車窗放了下來,有人在車裡說了一句:「車挪開。」

連軍停了手,聽這意思,對方是不打算跟他們扯皮想直接開走。但兩車貼一塊兒了,得有一輛挪一下才能動得了,理論上是夏利往前移開點就行。

「哥們兒,要不你倒一下。」連軍衝那車喊了一嗓子。

「得了我挪吧。」林耀小聲說了一句,回到車裡準備啟動。

那邊車裡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煩,又按了一下喇叭。

林耀剛下去一點兒的火又竄了上來,推開車門吼了一句:「不開了!你丫有種再撞一下!撞開了您就走!」

那車的車窗關上了,車慢慢開始往回倒,兩輛車啃在一塊兒的腦袋和屁股蹭著發出痛苦的呻吟,總算是分開了。

林耀坐回車裡之後酒勁過去了不少,想想覺得這事兒自己是有點兒太不講道理,於是又下了車想跟人道個歉。

沒等他站穩,那輛車突然一腳油門踩了下去,方向盤一打,一點兒沒猶豫地直接撞在了小夏利的車屁股上。

這邊還沒反應過來,那車又往後倒了倒,在林耀和連軍目瞪口呆的注目禮下開走了。

「嘿我就操了!」林耀酒全醒了,憋了半天才說出了一句話,「丫真撞啊!」

「牛逼啊我操……」連軍在旁邊補充了一句。

林耀愣了一會兒,繞到車後檢查自己的車被撞成什麼樣了,看了幾眼突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他轉過頭看著連軍:「軍兒,看清車牌了嗎?」

「好像是什麼444的。」連軍皺著眉想了一會兒。

「……那是輛什麼車?」

「切諾基啊你沒看出來啊,你不是還心心念念要買輛大切撞你爹的Cayenne麼。」

「啊……」林耀撲到車上,在車頂拍了兩下,「不能這麼巧吧!」

「怎麼了?認識?」

「不認識,但可能是我們公司客戶,」林耀拍了一手灰,修車的時候該洗洗車了,「算了,不管了,我叫計程車回去,你上去吧,車就扔這兒了。」

 

「怎麼了?關澤你怎麼不說話?」耳機裡傳出寧娟的聲音。

關澤這才想起來電話一直沒掛斷,他清了清嗓子:「沒事,車蹭了一下。」

「啊?你沒事吧!」寧娟聲音馬上變得很緊張。

「沒事兒」關澤今天跟客戶談事兒談得有點兒鬱悶,要擱平時,他絕對不會吃錯了藥沒事找事地去撞一下小夏利,「剛妳說寧叔怎麼了?老咳嗽?」

「沒有大問題,這段時間這邊冷嘛,估計受涼了」寧娟笑了笑,「我爸就是說現在離得遠,老見不著你有點想。」

「我明天給他打個電話吧,妳腿怎麼樣?」

「老樣子,變天的時候有點痠,你不用擔心,這麼多年了都好好的呢。」

關澤沒有說話,他一時找不到什麼可說的,寧娟給他打電話,每回說完這幾句他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是不是在開車?」寧娟問。

「嗯,回家路上。」

「那你開車吧,我改天再給你打電話?」

「嗯。」關澤應了一聲。

「那……我掛了。」寧娟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失落。

「晚安。」關澤知道她想要聽到的是什麼,比如沒事繼續說吧,或者我到家給妳電話之類的,但他實在不想這麼說。

回到家的時候社區裡已經停滿了車,關澤轉了兩圈才找到個位置。

下了車他檢查了一下車頭,撞得倒是不太嚴重,保險桿癟了一塊,別的位置還湊合,小夏利估計比較慘,車燈可能撞掉了一個。

他鎖上車往家裡走,沒看出來,小夏利的主人看上去挺斯文個小孩兒,喝了酒氣性這麼大,不點都著,點了估計能炸。

關澤洗了個澡,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什麼也沒穿。

他住在十八層頂樓,四周就這棟樓最高,所以他既不關燈也不拉窗簾,他挺喜歡光著在屋裡轉悠完全不受束縛的感覺。

把晾在陽臺的衣服收拾好之後,關澤覺得有點餓,在冰箱裡翻了半天只找到半個檸檬,拿出來舔了一下,酸得他一個激靈。

除了這半個檸檬,再也沒有可以填肚子的東西,他只好給樓下社區值班室打了個電話:「你那兒還有泡麵嗎?」

「關先生啊?你又沒吃的了?」值班的保安立馬聽出了他聲音,樂了,「我這還有個桶麵,下來拿吧。」

「謝了。」

關澤隨便套了身T恤大褲衩,趿著拖鞋下去值班室,直接在值班室裡把麵泡了,一邊吃麵一邊跟保安天南地北地扯了一通,這才慢悠悠地又上樓準備睡覺。

手機響的時候,關澤正要關燈上床,響的是他私人用的那個手機,拿起來看了一眼,是個本地的陌生號碼。

「您好,哪位?」關澤接了電話。

「橫刀?」那邊傳來一個挺清爽的男聲,聽上去年紀不大。

關澤愣了愣,有些不確定,遊戲裡的朋友很少給他打電話,今晚有可能這麼晚打來電話的只有一笑:「一笑?」

「嗯,」那邊應了一聲,「你沒睡覺吧?」

「你是男的啊?」關澤很意外,他一直以為嫣然一笑是個姑娘,比較彪悍的姑娘而已,沒想到居然是個大老爺們兒。

「是男的,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您消息太不靈通,」那邊的人滿不在乎地笑了笑,「你要想繼續叫我姐姐我也沒意見。」

「姐姐」關澤叫了一聲,說實話他真沒想過一笑是個男人,本來想逗小姑娘的話全都作廢了,只好直接開始正題,「打電話給我什麼事兒?」

「乖,」那邊樂了,「那隻羅刹,我元旦任務得的,你說得個變色的多不容易,我一個魔族號,打怪又慢,這羅刹是我餵經驗丹長大的,真挺不容易。」

「這羅刹數據還挺牛,是不容易。」

「開個價賣回給我吧,」那邊頓了頓,「就衝你在論壇上逮著我就損一通這事,你也讓我找找平衡行麼?」

「你也沒少損我,我還尋思誰家小姑娘嘴這麼損,沒成想是個老爺們兒。」關澤笑笑,要說玩這遊戲除了PK之外最大的樂趣,估計就是跟一笑在論壇上鬥嘴玩。

一笑雖然很囂張,但吵起來的時候從來不是單純地罵髒話,連損帶指桑駡槐的,有時候不細品都覺不出來是在罵人,以前就有腦子不怎麼好使的被一笑損完了還自認為佔了上風一個勁傻樂的。

PK也好,鬥嘴也好,總得對手跟你實力差不多才有意思,只是一笑居然是個男人,這讓他有點兒失望。

「那成,算扯平,要不這麼著,大俠,」那邊的人想了想,「你就說怎麼樣你才肯賣這隻寵給我,我真特別有誠意,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發現咱倆一個地方的,要不你出來我請你吃飯。」

關澤咬了咬嘴唇,因為沒想到一笑是個男人,所以他之前準備好的話對著一個陌生男人說出來有點搞笑,但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說了出來:「嫁給我吧。」

「啊?」林耀正叼著根菸打算上天臺抽,聽了這話差點沒直接摔在樓梯上,「您說什麼?」

「你的號嫁給我,」橫刀的語氣相當輕描淡寫,「我上東西你隨便挑,羅刹你也可以直接拿回去。」

林耀半天沒說出話來,這怎麼個意思?

「為什麼?」好半天他才問了一句。

「你不是要羅刹麼?」橫刀笑了笑,「反正瘋子號也賣了,捨不得三世夫妻的名分?」

「沒什麼捨不捨得的,關鍵是你這條件有點忒神奇了。」林耀直接坐在了樓梯上,他對於跟橫刀能氣氛平和地打電話並不覺得奇怪,吵來吵去殺來殺去畢竟是遊戲裡,同城的死對頭大多出來吃頓飯回去就殺不起來了,成天嚷嚷著真人PK的全都是傻逼。

但是他沒想到橫刀會跟他提這麼個要求。

「很神奇麼,多好的買賣。」

「是,可您圖什麼啊?」

「我看瘋子不順眼」橫刀回答得很直白,「你考慮吧,我得睡了,明天要上班。」

 

林耀坐在樓梯上用五分鐘時間考慮了一下橫刀的條件,得出了一個結論,這肯定不是看瘋子不順眼這麼簡單的理由。

一笑和瘋子這兩個號,從霸服那天開始,就是這夥人的中堅力量,幫派裡所有的人都看著這倆號,儘管林耀對瘋子這個挫貨有很多不滿,但始終維持著表面上的和諧,而且瘋子特別能裝大哥兒。跟他們對著幹的那些臨時小團夥不斷湧現,但分分合合最終都挺不過他們,就是因為他和瘋子的號始終帶著一個穩定的最強的隊。

一旦他和瘋子之間出現什麼變動,這夥人必定會跟著出亂子,加上時間長了,總有那麼一些人巴不得有點什麼新鮮事出來解解悶兒的……

「你好毒……你好毒……」林耀哼哼了兩聲,橫刀這傢伙真狠,直接打算釜底抽薪啊。

而且一開始這小子以為一笑號是個姑娘,這算盤還打的挺美,要真按他的想法,這一耳光能抽得瘋子再也爬不起來,三世夫妻唱得那麼響,最後老婆讓仇人給拐跑了。

想到這兒林耀都有點兒想樂。

老媽在樓下喊他,每次他喝了酒回來,或者是睡覺時間超過了十二點,老媽就會精心製作一份什麼湯啊水兒的讓他補,今天喝了酒,到一點他還沒睡,估計得加量。

「來了,」林耀應了一聲,把菸放回菸盒裡跑了下去,「看我多給您面子,領死領這麼積極。」

「大半夜的不睡跑上面去幹嘛啊?」老媽遞過來一份不明液體。

「打個電話。」林耀吸了一口氣憋著,端著碗不帶喘氣兒的灌了下去。

「女孩子?」老媽立馬來了興致。

「男的。」林耀把碗塞回老媽手裡,他就怕老媽問這些。

「沒意思,大半夜跟個男的打電話有什麼好玩的。」老媽很不屑地拿著碗走開了。

林耀嘿嘿笑了兩聲回了自己房間。

其實還挺有意思的,本來他最看不順眼的就是橫刀在遊戲裡跩了巴唧的樣子,打電話的時候發現這人性格跟遊戲裡不太一樣,挺和氣的。

而且這人聲音還不錯。

 

***

 

小夏利在林耀手裡一直保護得挺好,以他的工資和攢錢的速度,要想弄輛大切還需要頗為壯觀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小夏利就是他的得力幹將,所以他平時開車還是比較仔細的,沒想到這麼快小夏利就被送進了修理廠。

後保險桿掉了一半兒,燈碎了一個,側面凹進去一塊,估計是大切第二次撞的。

所以說喝了酒就老實待著,嘴不能欠。

儘管非常捨不得,但小夏利還是得在修車廠待幾天,順便把在前不知道幾手的車主手裡劃出的各種刮痕一塊兒噴噴漆什麼的。

連著兩三天林耀都擠公交車上班,看著車上擠滿的一手拿著大扇子一手拎著菜的大媽,他無比懷念小夏利,雖說咱遮陽效果不好,雖說咱一開空調就跑不動,但咱至少一人一個座,路上還能聽個小曲兒什麼的。

把小夏利拿回來那天,林耀跟八輩子沒見著了似的在車腦袋上連拍了好幾下表示心情愉快。

上班的時候也格外歡快,都忘了買奶茶喝了。

「你車拿回來了?」江一飛跟林耀一塊兒在茶水間喝咖啡。

「嗯,順便修整了一下,估計再挺個三五年的沒問題。」林耀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咖啡。

「喲林耀你撞車了啊?沒事兒吧?」市場部的小姑娘在一邊兒煮麥片,聽了這話上上下下打量著他,「怎麼能撞了啊,也不小心點兒。」

「別提了,我那天有點兒抽,倒車跟人家蹭一塊兒了,」林耀拿著杯子回憶,「結果吧,碰上個神經病,我都說我挪車了,他還一個勁兒按喇叭,我一抽,火上來了。」

「然後呢?」江一飛看著他。

「我說有種你再撞一下,」林耀揮了揮手,「是不是特傻逼?」

市場部小姑娘點點頭:「是有點兒傻逼,然後呢?」

「然後人就再撞了一下唄。」林耀又喝了一口咖啡。

江一飛和小姑娘愣了愣,立馬笑得東倒西歪,林耀跟著樂了一會:「笑屁呢你倆。」

小姑娘一邊笑一邊往他身後掃了一眼,臉上的笑容立刻收了一點,迅速用手捂了捂嘴,變得有點不好意思。

林耀背對著茶水間的門,看她這樣子,趕緊跟著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看就愣住了。

他嘴裡的那位神經病正靠在茶水間門框上瞅他呢,眼神對上之後衝他笑了笑。

緊接著市場部小姑娘說了一句:「關總監來點麥片嗎?」

「麥片兒上火。」關澤拿著杯子接了杯咖啡,看了一眼正瞪著他還沒回過神兒來的人,轉身離開了茶水間。

神經病?關澤笑了笑,那天是有點兒神經了。

他本來想問問那小孩兒車撞成什麼樣了,但考慮到這可能會讓那孩子下不來臺,最後還是沒開口。

 

「你剛叫他什麼?」林耀總算是緩過勁兒來了,趕緊問市場部的小姑娘,「就剛那人,關總監?」

「嗯,」小姑娘笑了起來,眼睛瞇成了兩個彎,「新來的市場總監,叫關澤,挺有男人味兒吧?哎我們市場部上班總算有點兒刺激的了,老臉們都看煩了。」

「他是新來的市場總監?」林耀覺得自己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他迅速放下杯子,在眼睛上按了按。

「還沒正式上任,就今天過來先熟悉一下,」小姑娘捧著煮好的麥片,「估計得下個月了,唐姐說這人是邱總好不容易挖來的,我閃啦。」

江一飛伸了個懶腰:「哎這個總監的缺總算是補上了啊,空了好幾個月了。」

「我以後沒法去市場部了。」林耀歎了口氣,把杯子裡剩下的咖啡一口全喝了。

「怎麼了?」

「我剛說的撞車的那位,知道是誰麼?」

江一飛愣了愣,看了一眼茶水間的門,然後壓低了聲音:「暈死,不會是那個關總監吧!」

「就是他!」林耀也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緣分哪!江哥哥,你知道什麼叫緣分麼?」

「緣分不是跟你撞車的人是新來的總監,」江一飛一臉悲痛地看著他,「緣分是你說新來的總監是神經病的時候人家就站在你後面……」

「我不活著了。」林耀垂頭喪氣地走出茶水間,緣分何止這一點點,一想到這段時間以來的事,他跟這個關澤的緣分簡直深如海溝!

下班的時候林耀沒有馬上走,他想錯開人最多的時候,主要是不想碰到關澤,尷尬得很。

一直到公司裡除了加班的幾個同事,人都走光了,他才慢吞吞地收拾了東西去等電梯。

剛按下按鈕,電梯才走到三層,他突然聽到了腳步聲,扭頭一看,關澤正一邊看著手機一邊走過來。

這人居然下班不按點兒走!林耀後悔得腸子都快顫抖了,早知道這樣都能碰到他,一下班就該馬上走,就算碰上了,人堆裡也沒現在這樣一條走廊上就他倆這麼難受。

關澤沒注意到他,一直盯著手機,林耀猶豫了一會兒,打了個招呼:「關總監這會兒才走啊。」

「嗯。」關澤應了一聲,抬起頭看到了是他,嘴角的笑容沒繃住,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看到這小孩兒就想樂。

林耀對於這人一看到他就樂得繃不住的德性很不滿,但鑒於他要長期跟市場部緊密聯繫,他只能扭開頭裝沒看見,盯著電梯按鈕。

「設計部的?」關澤把手機放回口袋裡。

「是,」林耀點點頭,想想又補充了一句,「我叫林耀。」

關澤嗯了一聲就沒再說話,林耀也只好不再出聲。

他發現關澤的聲音很好聽,莫名其妙地覺得跟橫刀的聲音有點像,只是關澤的聲音更沉一些,聽得他有點兒腿軟,可惜關澤兒子都那麼大了。

如果橫刀長關澤這樣,那他倒是可以考慮把人物跟瘋子離了嫁給橫刀

電梯總算是上來了,電梯門開的時候林耀往旁邊讓了一下,跟在關澤身後進了電梯。

兩個人依然沉默,林耀覺得自己汗都快下來了,一想到倆人要一起沉默著下到停車場,沉默地穿過停車場的走廊,沉默地找到各自的車,最操蛋的是還有可能一塊兒往同一個方向開……

他決定打破沉默,這也太難受了。

「你的車……沒事吧?」他用餘光掃了一眼關澤。

「沒事。」關澤的回答很簡短,說完之後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我那天喝了點酒,不好意思。」林耀掙扎著又說了一句。

「沒關係。」

得,閉嘴吧。

林耀不再開口,這人看樣子也不像是在擺譜,估計天生話少,就這德性,還市場總監呢,三句話加一塊兒不夠十個字兒的,能把客戶急哭了。

一進停車場,關澤看著林耀跟逃似的往小夏利飛奔而去,他放慢了腳步,他的車就停在小夏利後邊兒,看林耀這樣子,自己要直接跟過去,能把他急得直接撞柱子。

「關總監我先走了。」林耀開著車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吼了一聲。

「再見。」關澤笑了笑,看到了他扔在後座上的小黃布,趕緊把臉轉開,以免不小心又樂了。

關澤坐在車裡並沒有發動,先點了根菸,拿出手機又看了一會兒。

手機裡有寧娟的幾條短信,早上發過來的,說是想回國,問他的意見。他一整天都沒有回覆,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

如果直接讓寧娟不要回來,她肯定會不高興,而且他也沒有什麼阻止寧娟回國的理由,但從內心來說,他實在是不希望她回來。

坐了有十幾分鐘,斟酌了半天,他給寧娟回了一條:【在那邊不是一直挺好的麼?這事妳要認真考慮。】

他把手機扔到副駕上,發動了車子,還沒開出停車場,寧娟的短信就已經回了過來,就彷彿一直拿著手機等著他似的。

【我已經認真考慮了很久,還是有我放不下的東西,你應該明白的,所以我想回去。】

寧娟這條短信讓關澤的眉毛都擰到了一塊兒,心不在焉地差點撞上出口的杆子。

他很想再回一條我不明白,但又怕寧娟會把事情乾脆挑明瞭大家都難堪。寧娟對於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妹妹,朋友,甚至可以說是恩人也不為過,但無論如何都不能是放不下他的人。

他沒有再回覆,直到進了家門也沒有再收到寧娟的短信,他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一邊往浴室走一邊脫衣服,脫褲子的時候手機響了,他嚇了一跳,一條腿還抬著裹在褲腿裡,站立不穩直接往前撲到了浴室門上再跪到了地上。

「靠!」關澤扶著門框,很無奈地看著浴室鏡子裡自己狼狽樣子,「免禮,平身吧。」

電話是邱佳雨打來的,一接通就聽到小丫頭興奮得提高了七八度的聲音,還帶著破音:「叔!關叔叔!關澤叔叔!大叔!」

「等,打住,」關澤趕緊制止她,「叔叔就可以了,不要把輩兒拔高到大叔的境界。」

「親愛的關叔叔,」邱佳雨繼續喊,「是你吧?是你把瘋子的號買了吧!今天聽說瘋子賣號,世界頻道都被刷屏了,都說他們要完蛋了!」

「誰說的?」關澤皺了皺眉,他買瘋子的賬號沒有告訴任何人,那破號他根本不稀罕,買瘋子的號只是為了後面的事。

「不知道,都這麼傳,瘋子號沒了他們那幫人就完蛋啦!」邱佳雨還是很興奮,一直在喊。

關澤聽到了那邊隱約傳來邱越玲叫女兒吃飯的聲音:「妳先吃飯寫作業吧。」

關澤掛掉電話,翻了包餅乾出來隨便吃了幾口,每天吃麵吃煩了。餅乾吃了兩塊也沒意思,於是拿出剛在樓下超市買的牛奶打開喝了一口,還沒嚥下去突然想起了林耀的那杯酸味兒奶茶,趕緊捂著嘴把牛奶嚥了下去,然後笑了兩聲。

沒想到還有比自己味覺更失靈的人。

坐在沙發上看了一會兒邱越玲公司的資料,關澤覺得眼皮有點兒打架,抬眼看了看時間,都還沒到十點。

他伸了個懶腰,開了電腦,打算上遊戲去轉轉。

剛一上線,畫面還沒讀完,就看到私聊有信息進來了,點開一看,是個小號,名字叫義薄雲天。

這是瘋子的小號,很符合瘋子一直以來苦心打造的大俠風格。

他回了一條過去,【什麼事?】

【私聊】義薄雲天:你那天是不是說可以只要號上的裝備和召喚獸,不要

【私聊】橫刀立馬:是,你說不用

【私聊】義薄雲天:現在用了,把還給我吧。

【私聊】橫刀立馬:為什麼?

【私聊】義薄雲天:我們幫派的人不能沒有這個號,再說你不是說了不要嗎?

【私聊】橫刀立馬:您真看得起自己這破號

【私聊】義薄雲天:你買我的號不也就是衝著我這的名氣嗎?

【私聊】橫刀立馬:還真不是,想要你就上號,密碼我沒改

 

瘋子沒再說話,沒一會兒關澤就看到深秋落楓的那個號上線了,他笑了笑,他買號還真不是衝著瘋子所謂的名氣,這小子的確太高估自己了,這也是關澤看他不怎麼順眼的原因之一,忒能裝。

其實在關澤看來,那幫人能聚在一塊兒霸服這麼久,靠的其實是嫣然一笑。

一笑雖然霸道,但跟自己人很會處,人緣不錯,至於瘋子,不過是一笑自己不願意出頭當老大而捧出來的人而已。

想到一笑,關澤拿出了手機,猶豫了一會,撥了個電話過去。

 

「誰?」那邊傳來了一個含混不清的聲音。

「笑姐,」關澤笑了笑,「吃宵夜呢?」

「沒,吃毒藥呢,」一笑聽聲音是在上樓,「什麼事?」

「聊聊。」

「聊我的變色羅刹女麼?您想通了?」

「那就得先聊聊你號嫁給我的事了。」

「你別難為我了大哥,這事兒動靜太大,再說我跟瘋子認識這麼久,怎麼也得給他留個面子,他又不是不玩了」林耀坐到電腦前,看到瘋子的號給他發來了一條消息,他愣了愣,「你把號還給瘋子了?」

「嗯,破號我留著沒用。」

林耀瞬間覺得很憂鬱,他放下手裡老媽給他做的原料不明的宵夜小甜點:「大哥,你都能把號還給他,你說你為什麼就不能把羅刹賣給我呢?」

「聊點兒別的吧。」橫刀沒回答他的問題。

林耀很無奈,只得跟他開始閒扯。

倆人從開始玩遊戲時幹的二逼事開始說,一直把他們霸服的事扯了一遍,橫刀話不多,但每次回應都挺是地方,讓人覺得聊得很舒服。

林耀聊得正嗨的時候看了一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愣了愣,這還沒什麼感覺就聊了快一個小時了?他還是頭一回跟個遊戲裡認識的人聊得這麼起勁的,而且這人一星期之前還是他的死對頭,每次看到名字就能讓他想要撲上去連踹帶罵地教育一通。

挺神奇嘿。

林耀拿過桌上的不明小甜點咬了一口又放下了,老媽生生能把甜點做出苦味兒來著實不容易。

其實刨開之前跟橫刀的恩恩怨怨,林耀發現這人還算不錯,他跟瘋子一塊玩了兩年遊戲,電話也打過不少,但他從來就沒有能跟瘋子聊上一個小時的時候,感覺沒什麼可說的。

「剛我說到哪兒了?」林耀這一分神,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

「你們去遊戲公司總部聚眾鬧事。」橫刀提醒了一句。

「不是鬧事,是柔情號被盜了怎麼也拿不回來,我們去要個說法,」林耀想了想,「那是我大四準備去實習之前的事兒了。」

「你上班了?」橫刀似乎有點意外。

「嗯,剛上班沒幾個月,你呢?」

「很久了。」

「看出來了,經濟基礎估計還不錯,花兩萬買瘋子那破號,送我我都不要。」林耀嘖了一聲,看橫刀那身裝備就知道這人有點兒錢。

「羅刹女送你,要不要?」橫刀問。

「要。」林耀想也沒想就回答了。

「結婚。」

「啊……」林耀往椅子上一倒,他實在弄不明白為什麼橫刀這麼執著,「大哥你別這樣行麼?就算我要真跟瘋子的號離了,這動靜真的很大,再跟你的結婚,我會眾叛親離的,我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幹這事兒啊。」

「他的東西都是你的錢買的吧?」橫刀慢悠悠地說了一句。

「你怎麼知道?」林耀一下坐直了,瘋子用他錢的事沒幾個人知道,為了給瘋子留面子他一直沒跟別人提,他玩遊戲圖開心,這事扯起來沒意思,而且上學那會兒對錢也沒什麼太大的感覺,上班以後領著比他之前零用多不了多少的工資時他才開始手頭緊點兒。

「平時瘋子花錢挺大方,這種人就是不玩了也不至於賣號,一看就知道平時花的錢都不是自己的,」橫刀笑了笑,「這理由還不夠你跟他翻臉的麼?」

「大哥,當這麼久冤大頭這事說出去我也挺沒面子的。」林耀吸吸鼻子。

橫刀沒出聲,林耀聽到了他按鍵盤的聲音,過了一會橫刀才又說了一句:「看來這理由分量不夠,那我幫你加點兒料,你去查個標,酸酸酸酸優酪乳。」

「結巴了你。」

「四個酸,去查,再查查瘋子小號的標。」

林耀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橫刀什麼意思,但還是去了天宮,查了一下這個結巴優酪乳的坐標,顯示在某個低級練功區,再查了查義薄雲天的坐標,也一樣。

「倆號在一塊兒呢,怎麼了?」林耀沒明白。

「瘋子賣號以後從我朋友那裡買了把仙器,他轉賬付款,優酪乳這角色來交易的,」橫刀不緊不慢地說,「優酪乳是義薄雲天的老婆。」

林耀拿著滑鼠的手一下僵了。

「夠麼?」橫刀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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