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爬牆

張章一扭頭就愣住了。
雷剛五官擠在了一起,蹙緊的眉心夾著戾氣,一副兇狠的模樣,但是那雙眼卻定在了一個地方,像是穿透了一般,也不知道看向了哪裡。
詭異的,或許可以稱之為是失魂落魄的表現?
晚上住宿的時候,張章這次沒撈到和雷剛一個房間的機會,雷剛去訂的房,為自己單獨要了一套。
張章沒犯賤地去問為什麼,單看雷剛周身的氣勢就能夠發現不對,強烈的排斥感幾乎比最初逗弄雷剛的時候更勝。
想想也是,連自己想著都覺得不自在,何況作為YY對象並現場觀摩的雷剛?
吃過晚飯一時無聊,張章把向碩拉來和自己聊天,向碩又開始追問他昨天夜裡發生了什麼事。
這麼丟臉的事情張章怎麼開得了口?東拉西扯的,就是不說。
向碩的好奇心實在是重,交談的語言藝術又和張章差距不大,無論張章怎麼繞都能又繞回來。
張章被問得實在是怒了,直接動手把人擰著膀子給押出了房門。
一到了門口,向碩手臂反擰便掙脫了出來,哈哈大笑,勾著張章的膀子悄聲說道:「得,你不說我也大概能猜出來,不就是你和雷剛那點兒事嗎?你這裡我套不出來,雷剛那邊就沒辦法了?」
張章一下笑了:「您請了,預祝您乘興而去,敗興而歸。」這幫子人裡要說誰的嘴巴最硬,非雷剛莫屬。
「那是你,我要是去了,總得給上幾分薄面吧?」
「真不好意思,昨天開始,你背上的標籤和我一樣了,拒——不——接——待!」
「噗!」向碩瞪圓了眼,「這麼慘。」
張章自嘲一笑。
向碩在他後背拍了拍,帶著人轉身又回了屋。
兩個人說了一晚上的話,有些是正事,有些是胡話,直到夜深了,向碩才起了身要走,張章卻把人給叫住了。
「今天晚上在我這裡睡吧。」
向碩面色瞬間古怪。
張章失笑:「怎麼?怕我上你?」
向碩聳肩開始解衣釦:「這倒不怕,我怕雷剛揍我。」
「他要是願意揍你,我還真開心了。」
「你想讓我當試金石?」
「怕是什麼也試不出來,我心裡有底。」張章摸了摸額頭,苦澀地笑了起來。
「那我留這兒幹嘛?」
「陪我睡一覺唄,昨天夜裡沒睡好。」張章脫了衣服倒在了床上,就昨天亢奮到那個程度的身體,能睡熟就怪了。
「我更不應該留下了。」這麼說著,向碩卻掀開被子躺了進去,「先說好啊,慾求不滿也別搞我,老子沒興趣當替代品。」
張章隔著被子踹了他一腳,然後將小腿搭在了他的腰上,蹭了蹭:「腰還挺細的,一般在上面還是在下面?」
向碩不耐煩地把他的腿給撥了下去:「管那麼多?」
張章又把腿挪回去,懶洋洋地搭著:「在下面什麼感覺?」
「我怎麼知道?」向碩白了他一眼,「怎麼?想試試?這我不介意。」
「我介意。」張章笑開了牙齒,「章四少從不會在下面。」
向碩嘿嘿地笑,挪了過來:「張章可以是吧?」
張章抬手扣住了他的臉,把人給推了回去:「就你這麼娘的長相,能嗎你?」
向碩的眉毛一下立了起來,但凡男人都討厭被人說娘。
張章一看向碩立起的眉毛亮出的白牙就知道不好,直接一掀被子就把人給捂在了裡面,翻身壓在了他的身上,將人死死地按住,嘴裡喘息地說著:「我告訴你,別和我鬧,現在正愁找不到發洩的地方,火起了,你他媽給我降下去!」
掙扎著的向碩果然不再動了,從被子裡露出的眼睛認真地看著張章:「要不我給你叫個妞兒?」
張章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吐了口氣:「媽的,這都什麼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我就得禁慾,好像真他媽的為他守身了一樣,叫!多叫幾個過來!」一口氣把話說完,張章說得咬牙切齒。
「那您老也得先從我身上下來啊。」向碩諂媚地笑,對張章擠眉弄眼。
向碩起身穿衣服的時候,張章怒火燒頭的大腦漸漸冷卻了下來,又有些後悔了,現在本來雷剛對自己印象就不好,要是真的再不顧忌點兒,自己就絕對沒希望了。
可是如今話都已經說出了口,要是臨時再收回……
丟人啊!!
張章真想把自己這張嘴給撕了。
媽的!就真的一點節操都沒有嗎?
向碩把衣服套上,扭頭看了幾眼張章,突然開口道:「算了吧,別折騰了,我也不在你這裡住,你也別找女人,別回頭還埋怨我。」
張章眉梢一揚,真心覺得這小子太通靈了,簡直就是肚子裡的蛔蟲,還是最大的那條。
向碩穿好衣服,站起了身,撐著膝蓋彎腰看張章:「雷剛這人不好追,但是世上沒有絕對的,單看你付出到什麼程度,所以就忍著點兒吧,別搞什麼歪門邪道的事兒。」
張章聳了下肩,算是默認了。
向碩直起了身往外走,邊走邊說:「而且……雷剛要是真和你在一起了,我挺為他不值。」
「操!」張章抓起枕頭丟了出去。
向碩哈哈大笑,打開門躥了出去。

第二天一隊人上了航班飛到印度孟買,接著張章一個人改了身份飛回北京,剩餘的人包括雷剛都回了菲律賓。
不是張章不想帶著雷剛走,而是他覺得也該和雷剛分開些日子,讓雷剛平復一下心情,逼得太緊,兩個人都太累,況且未必有什麼成效。
張章這次回國主要還是商量阿里要購買的防空系統,這可不是他一個人能拿的主意,畢竟這已經達到了國家軍事級的程度。
程兵聽了之後什麼都沒說,把這事兒就報了上去,那邊的回覆是需要一週的時間,讓他先回菲律賓等著。
這是正常的,不光張章和程兵說不算,就連國家安全部說的都不算數,他們還得和很多的部門溝通。
張章這段時間身心俱疲,向程兵請了三天假,打算休息一下,程兵拍著他的肩膀安撫,點頭同意。
慾望這種東西越是想就越受不了,一旦做起事來,也就漸漸淡了。
在國內的時間,張章把老鼠叫了出來一起去爬山、露營,在深山老林裡洗滌了一下身心,直接蹭到了假期的最後一天才回去。
老鼠不像向碩,要說向碩和張章一樣屬於玩家,精於享樂,做事四兩撥千斤的話,那麼老鼠就是雷剛那個類型的,比較踏實穩重,做事一板一眼。
不過做事的習慣不妨礙他們對彼此的瞭解。
分開之前老鼠特誠摯地勸他,手上的任務結束了就退了吧,付出的已經夠多了。
張章也就笑了笑,沒有說話。
因為要等消息,張章在北京又停留了兩天,才上了飛往菲律賓的飛機。
國家安全部那邊給的答覆很簡單,高級的防空系統能給,但是一定得有技術人員跟進去進行調試,說明白點——東西是賣了,但是資料不外漏,而且防禦級別被改成什麼樣還不好說。
按照這群高級參謀習慣,凡事都喜歡留個後手,指不定這套設備裡面還裝了些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張章只覺得這套系統要是運進去,架在脖子上的刀怕是又深了幾分。
只是,臨到了這種時候,他就是不想幹也得幹。
套句名言壯志,頭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

回到菲律賓的別墅,還是老樣子,海邊、沙灘、綠色的草坪、白色的洋樓,雷剛似乎也從那次的事情緩和了過來,一如最初公事公辦地向他匯報這些日子的工作進度。
張章說實在有些失望,總覺得自己期待的不該是這樣。應該是久別重逢的喜悅,是驟然分離的空虛,就像自己一樣。
可是雷剛太正常了,正常得僅僅將他當成拍檔,甚至連戰友都不是,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最初。
這邊向碩早就抱著他哭,抱怨天天應酬簡直不是人幹的事,求他老人家趕快投入到自己的工作裡。
一時間張章也不知道該怎麼對雷剛,況且正事要緊,只能開始交際應酬。
章四少在菲律賓是個很出名的名流,或者說全世界都有他活動的身影,只是在菲律賓居住的時間比較多,所以與這邊的政客也就勾結得比較深。
夜出早歸,基本他都會帶上雷剛,但是卻再也不讓雷剛進場了,就像是普通的保鏢一樣讓他在外面守著。
如果說作為一名保鏢,雷剛的表現絕對堪稱完美,恪盡職守得就連張章都覺得每天讓他在外面吹冷風很不地道。
可是雷剛非得跟著來,他又不敢讓雷剛進去,這樣僵持下去,張章也沒辦法,只能努力把外面還站著個人這件事忘記,專心投入到自己的工作裡。
交際應酬這種場合絕不會缺女人,酒興正濃,軟語飄香,張章好幾次都想把女人給帶回去,只是每次醉得迷迷糊糊的,一出門,看到雷剛用那種正直乾淨的眼看向自己,張章就覺得一口血卡在喉嚨裡吐也吐不出來,吞還吞不進去,只能訕訕地鬆了手。
但是這種事情一旦做得多了,自己也覺得沒勁,而且酒增色膽,色令智昏,張章終於有了「爬牆」的想法。
這天張章約了當地政府的官員吃飯,提前把雷剛給支走,偷偷摸摸的,像是做賊一樣,帶著向碩就過去了。
一上了車,向碩就開始笑,最開始還顧忌著,直到張章瞪了他好幾眼,頓時捧腹大笑了起來。
張章看著最近過得挺滋潤的向碩,只覺得牙齒癢得想咬人,不冷不熱地開口:「專心開車。」
向碩笑完,拍著他的肩膀說:「放心,今天我給你守門,絕對讓你把火洩了,不過……噗!你還真能憋!!哈哈哈哈!!」
張章抽了抽嘴角,亮出了森森白牙,都他媽兩個來月了,再這麼忍下去,他都怕自己不舉。
向碩笑得渾身抽搐,眼淚都出來,無限同情地看著張章:「放心,也就兩個小時的事兒,晚上趕回去就是了,你家那個剛子,就算猜到了也抓不到把柄。」
張章哼哼了兩聲,真心不想搭理這個把別人痛處當成笑話的傢伙。
「說實在的,我是真同情你,你說吧,你們倆要是在一起了,你守身如玉我能理解,問題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兒,就這樣你還能憋上兩個月?誒,你說這倆月,雷剛有沒有自己做過?」
張章瞪了他一眼。
那個男人正直得就像是從不會看A片,不會手淫,穿著軍裝都要把風紀釦繫上一樣,他根本就沒辦法想像雷剛自己解決的畫面,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不過……關了門誰知道會怎麼樣呢?
張章不太確定地想著,回頭是不是該在雷剛的房間裡裝個攝像頭,最起碼也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嘛。

這邊雷剛帶著人剛剛從兵工廠出來,正準備上車,後頸莫名地有些發涼,他扭頭看了眼齊純劍,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齊純劍莫名地看著他,然後擦著邊上了車。
一路回到別墅,雷剛上去找張章討論武器的事兒。
專門給他們配的武器品質不錯,但是一旦長時間用了,總有些小毛病,純劍手上那把槍已經是第二次卡殼,真要是帶著這把槍上了戰場,很可能就是一條命的事兒。
上了樓先去找張章,沒找到人,然後又去找向碩,向碩也沒在,只能抓住徐楠問了一下。
徐楠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走了呀。」
「去哪了?」雷剛問。
「喝酒吃飯吧。」
「什麼位置?」
徐楠搖頭:「不知道,四少沒讓人跟著。」
雷剛的眉頭一下夾緊,沉著張臉問他:「徐楠,還記得任務嗎?」
徐楠一個激靈挺直了腰板:「記得!」
「為什麼不安排人跟著?」
徐楠的臉一垮:「我說了,但是他真不讓人跟。」
雷剛的眼底染了幾分寒意,掏出手機按出了一個號碼,手機上的時間顯示二十一點四十九分。
窗外的天空黝黑,雲層濃密,不光星河看不見,就連月亮也隱在雲後,掙扎著發出朦朧而微弱的光澤。
那頭的電話遲遲沒有人接,雷剛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掛斷電話再按了一遍號碼,生怕撥錯了般,反覆看了兩遍才按出了通話鍵。
等待的時候雷剛扭頭看了一眼徐楠,見徐楠還站在原地,於是比了個手勢,讓他去做準備。
過了很久,電話終於有人接了,張章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了過來:「喂。」
雷剛提到喉嚨眼兒的心臟終於落下來了,這才留意到張章那邊的情況,背景音很乾淨,放的是清淡宛若小橋流水般的調子,感覺像是在茶樓裡,而且張章的聲音還算俐落,應該沒喝多少酒。
不知道為什麼,雷剛只覺得收束緊的胸口鬆了不少,氣息流暢了起來。
「在哪兒?」雷剛沉聲問道。
「你要過來?」
「嗯。」
「我馬上就要回去了,你不用過來。」
「在哪兒?」雷剛再次詢問,聲音又壓了幾分。
「我真馬上回去,你過來還得一個多小時,我還得等你。」
雷剛沉默了一秒:「好。」掛斷了電話。
反手,雷剛就撥了一個牢牢記著,卻從來沒用過的電話號碼。
「您好,這裡是家樂氏速食店,請問有什麼能為您服務的?」
「送餐。」雷剛說。
「請問需要什麼?」
「苦瓜煎蛋和醬油。」
「請問需要轉接還是留言?」
「轉接。」
兩秒後,一個明顯變聲後的女音出現在了話筒裡:「你好,請輸入身份代號。」
雷剛眉頭微蹙,這是國家安全部特工的聯繫電話,他被告知有急事的時候可以使用特殊電話打進這個號碼,整個傭兵團也只有他知道,不過代號……他就真不知道了。
雷剛沉默了兩秒:「我是雷剛。」
「代號輸入錯誤。」通話瞬間結束。
雷剛聽著電話裡的忙音有了一瞬間的茫然,緩緩地,後背驚出了一層了冷汗。
竟然……什麼都沒想地就撥了這個電話號碼?
在四少沒有生命威脅的情況下?
在情況不緊急的情況下?
只為了查一個人的位置?
雷剛將電話緊緊捏在手心裡,深深地吸了兩口氣,眼神慌亂了起來。
但是……該死的!
他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連一個人都不帶,就敢出去?
要是出了事怎麼辦?
「鈴……」
突兀的鈴聲響起。
驚得雷剛身體猛地抖了一下,瞬間回了神。
來電沒有顯示電話號碼,代表是衛星電話,這類通訊只有特殊的工具才能夠聯通,最初離開遊隼抵達北京的時候,作為這個傭兵團的團長,國家安全部專門為他配了一部,當時沒有告訴他代號密碼,應該就是出於秘密原因,只有單線聯繫吧?
按開通話鍵,雷剛遲疑地喂了一聲。
「你好,雷剛。」那邊說話的是個男聲,聲線很低很粗,年紀應該不小。
「我是。」雷剛回到。
「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你?」
「幫我……查下四少的位置……」無論如何,都得把人先找到。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核對他的聲線,然後才繼續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他不在我……們保護範圍內。」
「能聯繫上嗎?」
「能。」
「安全程度確認呢?」
「目前看來很安全。」
「那麼雷剛先生,您的意思是?」
「他身邊沒有保鏢,我怕會出事,雖然暫時是安全的,但是我依舊希望知道他的位址,繼續護衛任務。」
「請稍等。」那邊沉默了五秒,接著說道,「根據衛星檢測,他現在處於菲律賓奧隆阿波地區。」
「詳細一點。」
「東經120°17′,北緯14°50′,據精確座標顯示,目標正處於巴成娜賓館。」
賓館?
雷剛的眉頭瞬間蹙緊,微微有些惱怒,說到底還是為了洩慾的問題,就算不想讓自己知道,也最起碼帶上個人啊!
雷剛啞聲說了句謝謝。
那邊留下了最後一句話,便掛了電話。
「您的電話在掛斷後將無法再使用,請回國申請配發。」

雷剛下到一樓,車已經在門口停好,徐楠從車邊跑了過來,低聲問道:「找到地點了嗎?」
雷剛點了下頭。
「走吧。」
「你帶著人過去,在奧隆阿波的巴成娜賓館。」雷剛說。
徐楠疑惑的看著他:「你不去?」
「怎麼能兩個隊長同時離開?」
「那我就不去了唄。」
「命令。」雷剛眉心一夾,面色沉了下來,「還有,找到人後別打擾他,在樓下等著就好。」
「是。」徐楠點頭,轉身跑了出去。
徐楠走後,雷剛走到陽臺邊給自己點了一根菸,金色的火焰燎起,黝黑深邃的眼底跳躍著火花,濃密炙熱,火焰消失的瞬間,他閉上了眼,再次睜開時,只餘下手指間吞吸的菸桿頭,忽明忽暗的星火。

夜裡十一點半左右,別墅的大門打開,張章和向碩獨自回來了。
這個時候雷剛正坐在監控室裡,見到只有他們一輛車,就知道徐楠可能真和他們在路上岔了。
監視器畫面可以看到張章正坐在副駕的位置上玩著手機,白色的光亮照在臉上,隱約可以看得清楚神情很平淡。
隨著汽車開出螢幕,雷剛的眼也追逐著跳到了下個監視器畫面,是車庫。
車庫的門徐徐打開,張章先下了車,將手機揣進了包裡,然後扶著車門對向碩說了什麼,突然一下笑了起來,然後將車門大力關上,走向主樓。
客廳上二樓的樓梯上還有一個監視器,張章很快就出現在了監視器裡,邊走邊脫外套,然後掏出了手機,走出了畫面。
雷剛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褲包,等了十多秒,都沒有電話打進來,他才想自己的電話好像不能用了,雖然平日裡他都會跟著張章到處走,但是偶爾沒跟著的時候,張章一回了家,似乎第一時間就會和他說上一聲。
張章上了二樓,肩膀夾著電話,像是在說什麼,然後打開了臥室走了進去。
雷剛將目光收了回來,拿起座機給徐楠去了個電話,讓他們回來。

這邊張章進了臥室把西裝外套丟在了床上,鬆開領帶解開襯衣,那雙黝黑的眸子幾乎是看不到光澤。
一個小時前,他就接到了國安部的電話通知,連著和雷剛的電話錄音都傳了過來。
說實在的,真有點兒心灰意冷的感覺。
折騰這麼久,幾乎機關算盡,那個男人依舊把他當成一個任務。
張章把自己埋進被子裡嘆了口氣,苦笑了起來,也是,是自己太想當然了,雷剛對自己除了工作關係還能有什麼?還真能為自己找女人吃醋?怎麼可能?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張章習慣性地又去找雷剛的身影,等見到那個一如往常般冷冷淡淡看著自己的男人,覺得自己真他媽的犯賤,明知道不可能,還想追著那個人走。
但是……誰叫動心的是自己的呢?
視線交匯了兩秒,雷剛走了過來。
張章嘴角勾著笑,問他有事兒?
雷剛的視線鎖在張章的臉上,沉聲說道:「下次出去最好帶個人。」
張章點頭:「行。」
雷剛轉身離開,張章扭頭就上了樓。
不過,要說張章真是那麼心思纖細、脆弱、經不起打擊的人,也就不可能成就章四少,不可能成為國家安全部的王牌特工。
調試並引導心情是所有成熟的特工必須掌握的一個技能。
張章用工作平復了一下心情,第二天又開始越挫越勇奮起直追。
而雷剛也是一副老樣子,公事公辦,張章走到哪裡跟到哪裡,不過如果張章說不要他跟著的時候,雷剛再也不會堅持己見,只是會安排徐楠過去。
一時間,反倒是感覺兩個人的關係緩和了不少。

阿里那邊終於來了電話,和張章談起了價格問題,說是最多只能給到三倍,張章一口價咬死,兩個人斷斷續續磨嘰了一週都沒談好,最後不得不再次約著見面。
談生意就沒必要非得去阿里的基地,阿里把張章叫到了馬來西亞,他在馬來西亞有一棟別墅,一艘豪華遊艇,於是阿里請張章到了自己的私人遊艇上玩了三天,釣釣魚,吹下海風,聊聊天,然後再談生意。
這次阿里安排的活動很健康,自己就帶了四個手下和那個思密達小姐過來,張章也只帶了雷剛和向碩。
天高海藍,海風徐徐,白色的遊艇停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張章和阿里並排坐在船頭釣魚,兩米長的合金海竿固定在船頭,魚餌連著魚鉤被遠遠地拋了出去,兩人愜意地抿著紅酒,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
思密達小姐穿著類似於沙灘排球類型的三點式,頭上帶著遮陽帽,捧著洗好的水果從船艙裡走了出來,先是對張章笑了笑,然後蹲在了阿里身邊餵葡萄。
張章看這情況知道應該暫時談不下去,於是把空間留給這兩個人,去船尾找雷剛和向碩。
向碩是個特別會享受的人,十二月份世界大範圍降雪,馬來西亞近海卻烈日高掛,他就穿了條泳褲趴在椅子上曬太陽,而且後背裸露出來的肌膚很顯然擦了防曬油,正有一句沒一句地和雷剛說話。
相比較向碩而言,雷剛顯得保守了不少,穿著黑色的背心和墨綠色的短褲,肌膚黝黑健康,鼻樑上架著墨鏡,仰面朝上,鼻樑高挺筆直,嘴唇豐厚,從頭到腳都帥氣英挺得讓人難以轉目。
「頭兒,談完了?」向碩抬起頭問了一句。
張章點了下頭,徑直向雷剛走了過去,從身後攬住他,臉頰貼靠在了一起:「別再黑了,再黑我晚上都找不到人。」
「噗!找什麼?直接摸就是了。」
張章抬起頭看了一眼向碩:「就這臉,這身材,看不到多虧啊。」
向碩嘿嘿地賤笑:「那就在臥室裡多準備幾面鏡子,隨時隨地地看。」
「我不喜歡看自己。」張章說的是實話,但是說出來這個引申義就很重了,落在了雷剛耳朵裡自動就變成了,我只喜歡看你。
雷剛一直很淡定地任由張章抱著,淡定地聽他們談話,甚至淡定地拿了個蘋果遞給張章。
自從張章帶著他單獨出來見阿里之後,就知道自己的情人角色又正式開始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沉澱理解,雷剛也漸漸找到了一些應對的方式,不再是全然地厭惡反對,只要這個男人在做或者在說什麼他不喜歡的事情時,自己突然做出某些動作,例如塞吃的,張章的嘴就一定能夠閉上。
張章接過紅粉飽滿的蘋果,帥氣地拋了一下,竟然真的吃了,而且吃得非常開心。
向碩真心覺得張章這個表現慘不忍睹,就連他都看出來雷剛是在轉移視線,張章竟然還乖乖地配合。
嗯……不過感情這種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也怪不了。
張章咬了一口蘋果,眉心一下就蹙了起來,看著挺漂亮,味道不怎麼樣,把嘴巴裡的蘋果咀嚼嚥下,那雙眼的視線已經透過墨鏡落在了雷剛的側臉上。
他彎下腰把蘋果轉了個面移到了雷剛的嘴邊:「嚐嚐,味道很不錯。」
雷剛伸手去拿蘋果。
張章的手讓到一邊,躲開了雷剛的動作:「就這麼吃。」
雷剛遲疑了一秒,張開嘴咬了一口。
張章笑瞇瞇地問他:「味道怎麼樣?」
雷剛點了下頭:「可以。」
張章眉梢輕挑,當著雷剛的面,就著被咬過的那一面咬了下去,嘴裡咕噥著:「真的!挺好,好吃,原來蘋果也是要分面的。」
雷剛正咀嚼著蘋果的嘴頓了一下,勾起了嘴角,淺淺的弧度,冷銳的氣息瞬間消散。
幾大口吃完蘋果,張章把果核丟在了桌子上後,走到甲板的盡頭抓著欄杆看了看海:「這裡應該沒有鯊魚吧?」
「有。」雷剛一下坐直了身體,把墨鏡拿了下來瞪著張章,就怕他一抽風就真跳下去了。
「你幹得過鯊魚不?」張章笑瞇瞇地問。
雷剛嘴角抽搐了一下。
「試試?」這麼說著張章一翻身就從船上跳了下去。
雷剛一下衝到了欄杆邊,蔚藍的海面還有一些白色的水花,卻沒看到人,潛到海底了?
雷剛盯著波瀾的海水看了一會,身後傳來向碩的聲音:「他等著你跳下去呢。」
雷剛轉過了頭。
向碩已經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好整以暇地拿著菸:「雖然說這裡沒有鯊魚,不過他倒是能把自己憋死,不信?你可以試試。」
雷剛抿緊了嘴角,又等了一會,海面遲遲沒有動靜,就連水泡都看不見,海底幽深,像是看不到底一般。
「快兩分鐘了吧?怕是快不行了,你可以等他浮上來。」向碩不鹹不淡地說著,語氣幸災樂禍。
雷剛的眉心早在不覺間蹙緊,心裡莫名地升起了焦慮惱怒的情緒,他轉頭看了向碩一眼,快速的脫了背心,撐著欄杆跳到了海裡。
水花飛濺,向碩的眼笑瞇了起來,真心覺得張章這一手絕了。
一轉頭,就看到張章脖子上搭了個毛巾從身後走了出來,向碩的霎時間瞪圓了眼。
張章用毛巾掏了掏耳朵裡的水,對他豎起了拇指,笑瞇了眼:「好兄弟啊!」
「這個……誒……?」向碩頓時反應了過來,捶胸頓足地嚎,「你知不知道自己放棄了多好的機會?啊!?啊!?接吻過氧你懂不懂???」
張章眉梢一揚:「你愛情小說看多了吧你?」
向碩愣了一下,這才想起要是換了雷剛那貨,一定是標準的救生動作,從身後把人一抱就往上游,再加上張章要是真在水裡缺氧過頭,掙都掙扎不出來,不過……「人工呼吸你可以考慮下。」向碩建議道。
「你不在呢嗎?他會做這個?」張章走到圍欄邊笑瞇瞇地往下看,「沒想到還真跳下去了。」
「你不著急?」
「不是說了,讓他試試嗎?」
向碩張開,徹底無語,試什麼?試人類在水裡厲害還是鯊魚在水裡厲害?
張章「噗」地笑了,揮了揮手:「得了,逗你的,我水性不是很好,而且長期抽菸,在水底下憋了半分鐘就扛不住了。」
向碩抹了把臉,徹底無語。
特種兵對水下憋氣最基本的門檻就是三分鐘,肺活量絕對驚人地可怕。
張章和向碩談完話,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第二口的時候,雷剛才從水下浮上來。
張章愜意地趴在欄杆上,對他揮了揮手,毫不介意那冷得幾乎要把人骨頭凍住的目光。
「嗨!打完了嗎?誰厲害?」
戲弄的語氣,雷剛只覺得所有因為找不到人而驚慌的心徹底轉化成了怒氣。
還記得前一刻,幽暗的水底,視野裡空蕩蕩的一片,舉目四顧,看不到熟悉的身影。
害怕和驚慌席捲了大腦,幾乎沒有細想就被一路被牽引著不斷地往下潛,腦海裡紛亂一片,害怕永遠找不到人,害怕找到人的時候那個人已經閉上了眼。
一遍又一遍地搜索,甚至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
是多久?就像是在水底找了一個小時?一天?一年?
直到肺部疼痛難忍,耳部鼓脹刺痛,身體的抗議才拽醒了他。
沒想到……原來是個這個結果。
再次被戲耍了。
抓著扶手踩上甲板,沾了海水的眉睫鬆緩,深色的眸子卻像是海水的深處,看似平靜無波,卻暗潮洶湧。
張章走過來丟了個毛巾給他,拿起毛巾的一角為他擦了擦臉上的水珠,笑得眉眼皆彎:「我不會玩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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