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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定居
張岷取出一根針,在酒精燈上灼過,紮入一名小弟的肩膀。
「謝謝岷哥。」那人名叫王術,是跟著張岷訓練的人,持槍訓練數日後肩膀抬不起來,張岷只得過來給他檢視。
身為隊長大哥,還要負責手下隊員們的健康,張岷為人親切,小弟們都對他很有好感,比起成天虎視眈眈的蒙烽,更多人樂意親近這名神槍手隊長。
王術趴在床上,張岷又取了根針紮入。
「不客氣。」張岷說:「交女朋友了沒有?」
王術只有二十歲,一臉稚氣,卻帶著痞子的囂張與驕橫,隨口笑道:「岷哥別開玩笑了,這時候還交什麼女朋友?」
張岷笑道:「謝楓樺挺漂亮,聽說咱們弟兄裡,有好幾個喜歡她的?」
王術的臉紅了,說:「聞弟喜歡謝楓樺,聞弟長得最帥,我們哪有份兒呢。」
張岷道:「聞弟?聞且歌?」
王術點了點頭:「那小子挺多女人喜歡,就是刻板得很。」
張岷又道:「森哥呢?也沒個相好的?」
「有呢。」王術道:「森哥的媳婦姓喬,以前我們喊她小喬,她不讓喊大嫂,說生分了。」
張岷漫不經心道:「小喬,後來怎麼了?」
王術說:「人太多了,車坐不下,女人們都帶不走,小喬姐以身作則,帶頭下車。小葵她們是偷偷躲在帆布下面才跟著過來的……哎喲!岷哥你輕點!痛!」
張岷停了動作,沉聲道:「真是個……真是個……」
張岷重重歎了口氣,挨根將針收走,吩咐道:「好好睡一覺,下個月得出任務了,別沒事光想著女人打炮,我懷疑你就是打炮打多了,右手抬不起來。」
王術哈哈笑了出聲,張岷收拾東西走了。
十月將近尾聲,氣溫一瞬間冷了下來,西北的風刮得正烈,電力充足是件好事,但縱然有電,這裡的避難者們也做不出什麼別的事情來。
電力大部分作用只能供給照明,其餘的接入蓄電池,電視是不可能接收到的,劉硯想方設法架設天線,多番調試,所有的頻道都是一片雪花點。
不僅僅電視,就連廣播系統也陷入了徹底癱瘓之中,沒有一個波段傳出聲音。
決明每天的任務就是對著收音機左旋右旋,像個神經病人,把波段從左旋到最右,又從最右旋到最左。如果張岷不過來找他說話,決明可以坐著旋收音機旋上一整天。
物盡其用,劉硯不得不服氣,學管理的人就是專業。胡玨幾乎把每一個人都派上了用場,牧師和謝楓樺教小孩子們讀書,女人縫補漿洗,佈置每一個房間。上午訓練射擊和體能,下午打籃球,傍晚自由活動,不時給林木森擬定各類演講稿,每隔三到五天,晚飯前讓林木森演講一次。
感情充沛,發乎情,止乎理,反復激勵他的避難所成員。
十一月的第一周,第一次正式行動開始,為了驗收成果,蒙烽、張岷各帶一隊人,每隊十八名男人,前往二十裡路外的村莊尋找物資。
胡玨隨車出發,林木森授意他來監督,也是協助。
胡玨上車便對劉硯的本事歎為觀止,劉硯改裝了所有能改裝的東西,他用四輛小型卡車加挖掘機的前鬥,以及半塊貨櫃車廂做成運兵用的裝甲衝鋒車,載著他們悍然碾壓進村鎮西北面的入口,嘩啦啦碾倒了一大片。
「GOGOGO!」蒙烽率先躍下車,他的副手是那名片兒警鄧長河。
「還賭不?」張岷喊道。他的副手則是曾經揚言要殺了劉硯的黑道小弟聞且歌。
「賭!」蒙烽道:「一包煙!看誰殺得多!完結點數!」
擔任副隊長的生涯冗長而絕望,林木森定了規矩,正隊長犧牲,副隊長頂上,而要讓蒙烽與張岷犧牲,唯一的可能只有等他們自然老死。
雜牌兵經過近三個月的訓練,終於展開第一次行動,他們的目標是深入這個占地不到五公頃的小鎮,殺掉村莊內所有的喪屍,把所有能吃的東西帶回去,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
「有活的嗎?」決明坐在副駕駛位上,十分好奇。
胡玨朝車窗外看了一眼:「有的,比如說牛,羊,這些牲畜可以自己跑出去吃草。」
劉硯道:「胡玨,出發前林木森說了什麼?」
胡玨道:「他讓我負責處理善後事宜,如果有人感染,就地解決。決明,你想開車嗎?」
小隊離開的半小時後,那架猶如裝甲車般,被劉硯親手改裝過的龐然大物揚起車前鏟,轟隆隆地碾倒了兩間民房,把民房裡的喪屍連著房子壓成平地。
「咻——」決明握著方向盤無目的亂撞,邊撞邊配音,這輛車集劉硯畢生功力於大成,銅皮鐵甲,所向披靡。把村莊南部碾掉近一大半。
「好了好了,方向盤還回來。」劉硯笑道:「你差點碾死一頭牛……你看,有只狗在朝你叫了。」
決明停車,問:「可以養嗎?」
劉硯蹙眉,喃喃道:「最好不要……或者送給林木森養一段時間,我總怕動物身上也有病毒,萬一被傳染上就冤了。胡玨,希望這次別有人感染,否則你又要開槍了。」
「我不會再殺了。」胡玨道:「那天晚上我開了槍……我……晚上一閉上眼,面前就是那個人的臉,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我當時沒想太多,但開完槍,我才後悔了……那個人他躺在地上,血漸漸漫出來,我……整個晚上,腦子裡都是這個畫面。」
劉硯靜靜地看著他,不吭聲。
「他叫楊清和。」劉硯說。
胡玨點了點頭,答道:「我會記得這個名字的。你就不怕……蒙烽他們,也變成這樣的人嗎?」
劉硯道:「你在怕,一旦開了頭,殺了一個,就會殺下一個,越來越多,是嗎?害怕最後變成漠視血和生命的人,幾條,幾十條,幾百條性命,都無動於衷。林木森讓我殺第一個被感染的同胞的時候,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最後我沒殺,蒙烽也沒有。殺一個或者幾個人,只要扣動扳機就行了,關鍵是在這之後,你還是不是人,多半和為了生存吃人的喪屍,也沒太大區別了。」
胡玨點了點頭,歎了口氣道:「人生而平等,誰也沒有裁判他人生死的權利,劉硯,如果我在這裡被感染了,你會給我一槍麼?」
劉硯答道:「當然不。但你沒有親人在這裡了,你想回去向誰告別?」
胡玨想了想,答道:「也是,給我點吃的,我會自己走。」
寒風犀利,一刀一刀地刮過,車裡劉硯和決明玩累了,劉硯縮在外套裡,帽子蓋在臉上瞌睡。決明打開一本小本子,學著劉硯記日記。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外面飄起雪花,運兵車前凝了一層薄薄的霜,車外,蒙烽拍了拍窗子。決明茫然地朝外看,打開車窗,繼而搖醒劉硯。
「親,你居然用韓國貨,我們不和你玩了親,要孤立你。」蒙烽戳了戳決明的腦袋,決明馬上把他的韓國卡通日記本收了起來。
劉硯同情地說:「孤立人是不好的,只要他的日記本裡沒有夾著什麼奇怪的組合照片,還是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決明道:「別欺負我!我爸會揍你們的!」
話音剛落,張岷回來了,憤怒的聲音傳到車前,三人不語地朝外望。
「你幹什麼!」張岷吼道:「誰讓你開槍的?!」
胡玨登時蹙眉,推開車門要下去,卻被劉硯按住。
聞且歌握著槍,站在一邊挨訓,身後是兩名小分隊隊員,身上都負了傷,沒有人倒下,也無人死亡,然而脖頸上,手臂上的傷口昭示著他們的命運。
傷者還沒死,然而所有人都清楚得很,他們活不了。
聞且歌一臉平靜,張岷怒吼道:「我允許你開槍了麼!!出發前不是告訴過你!有隊友受傷了必須先帶他回來檢查!誰讓你當場開槍殺他的!!他不一定是被喪屍抓傷的!」
張岷越說越怒,以槍托狠狠給了聞且歌一下,聞且歌登時倒在雪地裡。
張岷調轉AK,朝向聞且歌,蒙烽馬上道:「張岷。」
張岷猶如被激怒的獵豹,蒙烽一手按上槍管,張岷才喘息著收起步槍,望向劉硯,眼神裡帶著懇求。
「三個人受傷,我還沒搞清楚狀況,這混蛋當場就開槍打死了一個。」張岷道。
張岷給另外兩個人檢查,收起手電筒,而後道:「你沒事。」
那人就像重獲新生,站著大哭起來。
「我呢。」另外一個人問:「張教官,我被感染了?」
張岷道:「你被咬傷了,目前還不清楚……」
那人道;「讓我回去和老婆告別,可以嗎,求你了。」
張岷道;「當然……上車吧。」
「地方查清楚了?」胡玨問。
「查清楚了,有牛,也有逃出豬圈的豬。還有儲糧,麵粉,乾麵條,穀倉裡還有不少米。」蒙烽道:「你們受傷的人注意別碰到家畜,這樣,張岷帶你手下的人開車運第一批食物回去,把受傷的人也送回去,待會再開車過來運走剩下的。胡玨,有沒有意見?」
胡玨道:「沒有,送他到籃球場上等,我回去解決。」
張岷麻木地點頭,疲憊道:「上車。」
張岷開車馳出村莊,蒙烽帶著劉硯與剩餘的隊員們去生火,把聞且歌綁了起來,放在角落裡。
雪越下越大,土制裝甲車馳出村落,停在曠野中,大雪溫柔地覆蓋了黃土高原,極目所望,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
張岷沒有執行林木森的命令,把兩名傷患都載回了基地,讓感染的那人在籃球場外等候。
此刻已是夜晚十一點,胡玨去向林木森回報,劉硯開始檢修設備。
夜間,外面的雪沙沙作響,哭聲仍時不時傳來,蒙烽睜著眼,忽然又想東想西的。
他低頭看著懷裡的劉硯,吻了吻他的臉。
「怎麼。」劉硯問;「胡玨怎麼處理的。」
蒙烽道:「他讓受傷的人住在籃球場後面的校舍裡。」
劉硯點了點頭,蒙烽又道:「張岷被降職了,王術擔任隊長。你知道我在想什麼麼?」
「你在想。」劉硯說:「如果被感染的是你,我會怎麼辦,是麼?」
蒙烽嗯了一聲,劉硯說:「你總喜歡想這些‘如果’。」
蒙烽說:「其實我挺想看你可憐巴巴,在外面把爪子伸進來,想拉一拉變成喪屍的我的手。」
劉硯道:「如果有那一天,你大可以不用客氣,盡情地抓我一下,然後咱們就可以關在一起了。」
「我不會的。」蒙烽嘲諷地說:「我可不會這麼便宜你,我會說,你必須活下去,連著我的份一起,親愛的。電影上不都這麼說麼?」
劉硯:「……」
蒙烽唏噓道:「劉硯,你要好好活下去。愛上別的人,過自己的日子……」
劉硯:「夠了!」
蒙烽拍了拍劉硯,被劉硯推開,蒙烽意識到劉硯真的生氣了,不敢再開玩笑,忙湊過來偷看他的臉。
劉硯表情不太對,蒙烽馬上慌張了,開始哄他,劉硯一直沒吭聲,蒙烽哄了幾句,困得撐不住,打起了呼嚕。
劉硯:「……」
翌日,劉硯下樓時吳偉光仍在給一個男人,一個老人和一個女人佈道。
劉硯領到早飯,坐在食堂裡決明的對面吃飯。
「扒拉菜不是個好習慣。」劉硯說:「決明,你怎麼好像和于媽有仇的樣子,嫌不好吃麼?」
決明道:「我討厭吃土豆,我要吐了。土豆煮稀飯的味道很奇怪你不覺得嗎。」
他們耳中傳來吳偉光的聲音:「再過幾十年,你們會在天父的國度再相見,不要悲傷……」
于媽分發完飯,聽說了昨晚的事,長歎一聲,用圍裙擦手,坐在另一桌邊,朝一名年輕人道:「你哥好了?」
那年輕人雙眼通紅:「我哥傷得有點重,嚇死我了,陪著我走到這裡,現在剩我一個,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活著啊。」于媽語重心長道:「年輕人,我年輕的時候,老頭兒就生病死了,我無兒無女的,也沒個念想,侄兒侄女,姐妹都離得遠。好不容易才在食堂裡找了個活兒做飯,照你這麼說,我不早就該死了?」
「活著多好啊。」于媽摸了摸那年輕人的頭:「為你自己活,你哥也是這麼想的。去和他談談,來,給你兩個烤土豆帶著,還熱騰的。」
劉硯小聲道:「于媽才像個傳教的。」
決明答:「嗯,她可以和那個大叔換換……」
早間劉硯沉默了很久,也想了不少事,他總懷疑這裡面有什麼。
「停下!」劉硯朝走廊裡一個快速跑過的小胖子道:「你是膽小菇分隊的麼,有任務給你。」
小胖子氣喘吁吁,倒退回來,問:「瘋狂戴夫,有什麼事?你要拿我們測試你的新發明麼?這太不人道了!我可不想踩釘耙。」
劉硯認出他的肩徽,示意他過來,小聲道:「沒有的事,去把這張紙條給隊長決明。」
片刻後,一名初中女孩過來,輕輕地說:「聞且歌在後操場上,吃過早飯就在那裡了。」
劉硯沉默片刻,下樓在漫天小雪中穿過後操場,關押病人的柵欄外,聞且歌在那裡靜靜站著不發一語。
劉硯看了一會,退入教學樓。
大雪起,訓練暫停一天,所有人都無所事事,吳偉光與謝楓樺並肩坐在樓梯的臺階上。
「牧師。」劉硯道:「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這件事很重要。」
吳偉光起身,劉硯與他小聲交談幾句,吳偉光的臉色變了。
「這……」吳偉光歎了口氣,問:「您確定一切都是真的麼。」
劉硯看著吳偉光的雙眼,說:「您願意去麼。」
吳偉光沉吟片刻,離開教學樓,朝後操場走去。
劉硯則沉默地在謝楓樺身邊坐了下來。
謝楓樺道:「發生了什麼事,昨天張岷為什麼發火?」
劉硯抿著唇,點了點頭,說:「他就是這一切的原因。」
謝楓樺道:「聞弟?」
劉硯點頭道:「你知道他從前是做什麼的?」
謝楓樺想了想,說:「王暉告訴過我,聞弟以前學業不太好的……輟學了。他只是個小孩,高中老師不太喜歡他,經常挖苦他……導致他的成績很糟,最後蹺課跟著王暉混,其實他的人文學科不錯的。」
劉硯道:「嗯,挺悶的人,不太愛說話的人語文大部分都不錯,他們有很多時間去……思考文學和哲學裡的一些觀點。」
謝楓樺說:「可惜他的老師……顯然不太喜歡他的作文,他沒有做過什麼壞事。我們偶爾也會聊聊文學,歷史和藝術,偶爾以王暉生前的事為話題,劉硯,他可能……心裡也很愧疚,這樣的人有救。」
劉硯道:「我也覺得他有救,我打算以聞且歌為突破口,想個辦法和林木森分家……他不明白咱們現在的最大敵人是喪屍,而不是彼此。蒙烽和張岷去例行巡邏了,不知道多久才回來。等他們回來就準備行動吧。」
謝楓樺道:「怎麼分?」
劉硯:「等蒙烽和張岷回來,讓他們帶咱們走,那邊的鎮子裡可以住人。」
謝楓樺道:「會產生暴亂嗎,我看這裡還有不少人忠於他……尤其他的小弟們都是亡命之徒,有點危險,萬一抓人當人質,你怎麼辦?」
劉硯歎了口氣:「之前儘量避免和他產生摩擦,就是因為這個。你們不能把所有責任壓在我身上,就沒有別的人動過念頭麼?」
謝楓樺搖了搖頭:「對不起,很慚愧,我從來沒和黑社會打過交道。」
她想到流血事件一開始,不知道得死多少人,不禁打了個寒顫:「你總不能把跟著他的所有人都殺了……」
劉硯:「這非常頭疼,我不敢完全相信胡玨,也不敢找他商量。假設事情朝著最壞的方面發展,要和林木森火拼,他輸了,死了,留下他的十來個小弟們,就不會表面順從,卻懷恨在心,以後殺其他人報復麼?要麼一次全部屠殺掉?把……他們集合起來,挨個一人一槍嗎。」
謝楓樺抿著唇,事情十分難辦。
「咱們這個小小的流亡隊,現在形成了好幾層階級呢。」謝楓樺說:「金字塔的頂端,是以林木森為中心,包括他的小弟們的圈子,他們除了訓練,幾乎不用去出任務。也不需要面對太多危險,只要坐著吃就行了。」
劉硯點頭道:「一旦林木森失去首領的位置,他們就得像其他人一樣勞動,特權地位沒了,都會懷恨在心。你們不能拿槍逼著他們幹活,也沒法勸服他們,這些種子埋藏在心裡,遲早會引發出來。屠殺他們嗎?全部關在一個房間裡,其他人拿著槍在窗子外面殺?我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放逐他們?如果有人要報仇,一定會回來添亂。」
謝楓樺沉默不語,又道:「確實很難辦,第二個圈子是你們這些在幹活的人,這沒什麼好說的;第三個圈子就是我們這些人了,只能盡力幫忙。」
劉硯說:「有什麼辦法,是能讓林木森安分點,其餘人又不傷筋動骨的。」
「挑撥離間。」謝楓樺輕輕道:「讓他們自己內鬥,林木森就沒空做別的了。胡玨說不定有辦法,但你得先確信他不會出賣咱們。待會我也去和聞弟談談,他不是壞人。」
劉硯點了點頭,開始思考矛盾爆發後,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
謝楓樺抬頭看了一眼,說:「聞弟跟著牧師走了。」
劉硯馬上沿著操場走去,吳偉光打開聖經,摸了摸聞且歌的頭,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聞且歌雙眼通紅,肩膀不住抽搐,似乎在哭。
「宗教的洗腦力量確實挺強大。」劉硯道,他和謝楓樺在走廊停下。
謝楓樺微微一笑,說:「哲學在於‘思’,而宗教在於‘信’,當‘思’進入迷茫,人類就會轉而為信。其實終其本質,都是在討論生和死的問題而已。」
劉硯道:「但像聞且歌,你覺得他會被牧師洗腦麼?」
謝楓樺莞爾道:「不一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哲學想法,你看他在雪地裡站了一早上,不就是在‘思’麼。」
「對於愧疚的人,恐懼的人,陷於苦痛的人,憑‘思’無法獲救的人,宗教就成為一劑良藥。」
「但對於意志堅定,心神寧靜的人,這些人永遠也不會被它影響。」
劉硯笑道:「其實我有信仰,我心裡的神祗另有其人,他或許比救世主更強。」
謝楓樺道:「胡先生呢?他垮了麼?」
劉硯答道:「我看他已經有點扛不太住了……副手什麼的,真是誰幹誰倒楣。」
遠處,聞且歌抬頭,眼眶紅腫,看了劉硯一眼。
吳偉光說:「死者已逝,聞先生,你有懺悔的心,主將赦免你。從此耶穌的寶血將流淌在你的身上,驅逐你內心的魔鬼。」
劉硯走向他們,牧師合上了聖經,說:「劉先生讓我前來,我們在此一起懇請你,在面對邪惡與蠱惑之時,勇敢奪回你的靈魂。」
謝楓樺道:「聞弟。」
劉硯道:「聞弟,你不是壞人。」
聞且歌閉上眼,點了點頭。
「謝謝。」聞且歌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劉硯道:「現在請你告訴我,出發之前,林木森是怎麼交代你的?還有別的內容麼?」
聞且歌看著劉硯,嘴唇有點發抖。
劉硯:「是林木森讓你殺了他們的?你明白我的意思,聞弟。」
聞且歌站了很久,而後道:「沒有,是我自己做的。」
劉硯點了點頭,他沒有得到預料中的最佳答案,但看得出聞且歌在說實話。
謝楓樺道:「聞弟,為什麼這麼做。」
聞且歌:「我……不知道,那天胡玨開槍後,他誇獎胡玨,說‘做得好,這種情況下,我們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我想……當頭兒,提升自己的地位。我真的是……昏了頭了,劉硯,你……你……」
聞且歌的聲音發著抖。
劉硯期待地看著他的雙眼。
過了一個世紀般的漫長,聞且歌說:「你殺了我吧。」
劉硯道:「我沒有資格審判你,聞弟,你已經審判了你自己,但請先留著性命,你還有別的事要做。」
「你們在做什麼?」遠處一人聲音響起。
三人馬上警覺噤聲。
胡玨站在過道裡,看著他們,而後道:「劉硯,森哥有事找你商量。」
劉硯道:「暫時保密。」繼而轉身跑上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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