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學業

 

  當秋天正式來臨,校服換成長袖的時候,譚睿康已經在這個班級裡認識了不少人。同學都很喜歡他,包括張震,張震放學後常常會叫譚睿康一起踢足球,這令遙遠有種自己的死黨被搶走般的不爽。

  譚睿康跟得上進度——他在輟學期間也有自學,數理化基本都能聽懂,尤其化學。後排那一片幾乎全在抄他的作業,繼遙遠與學習委員林子波之外成為又一名作業供應大戶。

  下課時大家趴在桌上睡覺,譚睿康還會主動收拾教室後垃圾桶周圍,偏離軌道的紙團等雜物垃圾。有人找他幫忙幾乎是有求必應,除了從不參加吃喝玩樂之外人緣很好。他不像剛來的時候這麼土了,皮膚仍是那麼黝黑,卻會學著其他男生把束在皮帶裡襯衣拉出來,領扣鬆開一個,袖子挽到手肘上。

  他戴著一枚祖傳的玉佩,用紅線拴著,戴在胸口,班主任知道他父母雙亡,沒有對他戴飾品的行為作出要求。只約略說了一次,在升旗或者見到級組長的場合要扣領扣遮住。

  譚睿康會學著其他人轉筆,還轉得很好,蹩腳的白話總能把周圍的女孩逗得哄笑。

  班上有人學著他說話逗樂,他從不介意,對人笑的時候會露出整齊的牙,古銅色肌膚,面容依稀有點英俊的味道。

  他耐心,寬容,本來年齡就比班上的所有人大兩歲,與張震成了好朋友,儼然是兩個大哥哥般的人物。

  遙遠則繼續他的少爺做派,一周花五百塊錢生活費,誰跟他要好就請誰吃飯喝水,與譚睿康井水不犯河水,一起坐車的時候戴著耳機,上學放學在一起,偶爾也會聊聊天。

  期中考開始了,單人單桌,譚睿康一臉緊張,在教室最後看英語書,他的英語簡直爛得令人髮指,四篇文章,二十道閱讀理解創下全錯的記錄,按英語老師說:「蒙也能蒙對兩個,能全填錯也是門本事。」

  譚睿康一緊張就喝水,喝完就想上廁所,跑來跑去,動靜大得要死。

  遙遠還在回頭看他,坐在他前面的齊輝宇回過頭。

  「喂,遙遠,聽說高一三班的班花喜歡你……」齊輝宇小聲道。

  遙遠蹙眉,齊輝宇一本正經道:「喜歡你……哥,嗯,她喜歡你哥。」

  遙遠:「……」

  齊輝宇哈哈大笑,遙遠把他腦袋按在課桌上揍。齊輝宇的臉貼著課桌,說:「哎,聽我說,她們一直打聽你和你哥什麼關係,問他多少歲了,怎麼會留級,說請一瓶鮮橙多。」

  遙遠湊上去,唇對著齊輝宇的唇,小聲說:「你讓她閉嘴,我請你一箱鮮橙多。」

  齊輝宇作了個曖昧的,要親遙遠的動作,正色道:「對了,你生日怎麼過?請她們麼?」

  遙遠:「你想唱歌嗎?去吃回轉壽司,叫上張震林子波他們,再叫多點女生,吃了飯去錢櫃喝酒唱歌吧。」

  齊輝宇:「行啊,還有半個月……」

  老師抱著卷子來了,發卷子,做聽力。

  考場內一片安靜,只有翻頁,咳嗽的聲音。監考老師脫下高跟鞋,兩腳互相蹭了蹭,發了會呆,片刻後又起身到考場外站著。

  考場裡開始說話了。

  「噓……」齊輝宇在前面把問卷遞過來,拿著填了選項的卷子和遙遠快速交換,問卷是不用交的,只要交答題卡和作文紙,遙遠手快換了,斜下角張震道:「聽力第六題選什麼,媽的,齊輝宇英語那麼好,用得著對答案?」

  遙遠:「第五題開始CADAA……」

  老師在門口轉過身,考場內肅靜。

  遙遠寫了個紙團扔給張震,老師回到考場內,所有學生又裝作若無其事,翻試卷檢查。

  遙遠回頭看了一眼,見譚睿康臉色不太好,不知道是緊張的還是考砸了。

  監考老師又走出去。

  「你完形填空錯好多!」遙遠把手伸到課桌下去捏齊輝宇的屁股。

  齊輝宇嚇了一跳,回頭說:「我對,是你的錯了。」

  「你整個完成時的時態都記錯了!」遙遠道:「按我的填!」

  老師又回來了,一切恢復正常。

  「還有五分鐘交卷。」老師提醒道。

  嘩啦啦地翻試卷,張震快速抄紙團上的答案,擦答題卡改填。下課鈴響,卷子交上去,到處都是:「不是A嗎?我選了C!」

  「啊慘了!又是三分啊!」

  「完了完了,考砸了!」

  諸如此類的對話。

  「CDBBA……」譚睿康和林子波對閱讀題的答案。

  林子波道:「我的怎麼是CDAAB……不會吧!」

  「你跟康康對答案?!」張震道:「他都全錯的,你找遙遠對一下就有正確答案了。」

  眾人笑得東歪西倒,遙遠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與林子波對了答案,幸好大致差不多,譚睿康自嘲般地笑了笑,說:「我只錯了那倆B,還好……」

  遙遠的卷子不知道被誰拿走了,數人簇擁著他去麥當勞吃午飯,期中考時很寬鬆,上午最後一科到下午開考前有三個半小時的複習時間。

  「譚睿康,一起去吧。」遙遠說:「去麥當勞複習。」

  譚睿康忙道:「不了,我就在教室裡。」

  「教室要鎖門的,走。」張震道:「喝杯咖啡下午有精神。」

  譚睿康推不過,只得跟著一群男生走了,六人到麥當勞,全是食量大的初中生,按照慣例是遙遠掏錢,漢堡都是五個五個要的,遙遠朝譚睿康道:「你吃什麼?」

  「我……我自己來吧。」譚睿康說:「不能總讓你請。」

  其餘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齊輝宇說:「沒關係的啊,牛奶仔是我老婆。」

  張震還帶著女朋友,說:「對對,牛奶仔是我小老婆,比我和我老婆認識還久了。」

  張震的女朋友也很可愛,開口就軟軟地說:「牛奶仔才是大老婆喲。」

  「是啊是啊。」眾人紛紛道:「牛奶仔是我老婆。」

  林子波推了推眼鏡,說:「牛奶仔是我……是我老公好了,嗯。」

  麥當勞裡爆出大笑,一群半大的初中生樂不可支,笑聲裡洋溢著青春的味道。

  遙遠哭笑不得道:「別鬧了!吃什麼!快說!」

  譚睿康眼神有種莫名的意味,說:「我自己來就行。」

  他到一邊去點了餐,雙手擱在前臺,按了下櫃檯上六十秒的計時表,有模有樣叫服務員,已不復昔時剛到此地的土鼈模樣。

  遙遠被落了面子,心裡十分不爽,數人分了食物,張震摟著女朋友去角落裡吃午飯二人世界,遙遠與他的豬朋狗友們湊在一處吃喝聊天。

  譚睿康點了一杯大可樂,一份薯條,一盒麥樂雞塊,坐在偏僻處看書,薯條不沾番茄醬就那麼吃。

  下午考數學,數學沒什麼好複習的,不是一切順利就是砸鍋,遙遠從來不複習數學,譚睿康卻十分刻苦,考試前還在看題。

  林子波也認為考前幾小時看題很危險,容易把題目給做串,所以數人光聊天了。

  「老婆。」齊輝宇搭著遙遠肩膀,小聲說:「那邊那個是初二六班的嗎?你看,她們在看你。」

  遙遠拈著薯條,說:「什麼?在看你吧。」

  林子波弱弱地推了推眼鏡,三人轉頭看,另外一處的女生們彼此推搡,笑了起來。

  「在看你。」遙遠拍了拍齊輝宇的帥臉,齊輝宇曾經把班草的頭銜主動讓給遙遠,他們幾個男生都很賞心悅目,包括書生氣十足的林子波,帥氣,陽光且乾淨。

  「喂個喂個。」齊輝宇說:「表演接薯條給她們看。」

  遙遠把薯條放在舌尖,齊輝宇搭著遙遠的肩膀,側著頭,湊過來,伸出舌頭,要把半截薯條舔走。

  林子波配合地側過身,讓出視野,接薯條的遊戲他們唱歌喝酒時已玩得司空見慣了。

  「啊——」遠處的女孩們小聲尖叫。

  「唔——」齊輝宇示意遙遠閉眼。

  譚睿康聽到尖叫,轉頭看那三個女孩,莫名其妙地循著她們的視線望向遙遠與齊輝宇,臉色馬上就變了。

  「小遠!」譚睿康吼道。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齊輝宇把薯條掉地上了,忍不住拍自己大腿大笑。

  譚睿康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起身過來揪著齊輝宇的衣領,冷冷道:「你幹什麼?你們在幹什麼?」

  齊輝宇開始還只是玩玩,譚睿康力氣大,個頭高,那動作是明顯的要打架,他馬上推開譚睿康,說:「你幹什麼!關你叉事!傻嗨!」

  遙遠道:「別碰他!我們在玩!關你什麼事!」

  譚睿康看看齊輝宇,又看遙遠,遙遠道:「快回去坐下!你瘋了嗎?別丟人!」

  張震起身過來,說:「怎麼了?」

  譚睿康半天說不出話來,張震沒看到先前的事,隨口道:「沒事,都是好朋友,開玩笑過頭了笑笑就過了,睿康別生氣。」

  遙遠推著譚睿康,把他推回位上,齊輝宇越想越氣,朝譚睿康的方向比了個中指,看也不看他,說:「傻嗨。」

  「你傻嗨麼?」遙遠笑道。

  齊輝宇說:「你傻嗨啦。」

  遙遠:「你傻嗨——

  兩人「你傻嗨你傻嗨」了一陣,林子波道:「你倆都傻嗨。」

  「你最傻嗨。」遙遠抓著林子波,三個人互相用漢堡盒拍來拍去,揍成一團。

  下午考試開始,這次沒人作弊了,不是不想作弊,而是沒時間作弊!

  遙遠有種抓狂的感覺,這卷子時間不夠!他做了一會,停下來看錶,不知不覺只剩下半小時了,最後三道大題一道沒做,每道只有十分鐘時間,怎麼辦?砸了砸了,這次完蛋了。

  不至於,我不會的大家應該也不會才對。

  遙遠側頭環顧四周,所有人都在埋頭做試卷,林子波頭上滿是汗水,推了推眼鏡,轉頭時與遙遠的目光對上,作了個口型——「好難。」

  遙遠吁了口氣,朝後看,張震小聲道:「老婆,選擇題,選擇題。」

  遙遠:「……」

  遙遠作了個「滾」的口型,想了想,最後還是把選擇題抄在紙上扔給他,回頭一瞥時發現譚睿康沒有動筆,安靜地看試卷。

  不會吧,他已經答完了?!遙遠有點不敢相信,說不定是做不出來在思考?看他那樣子也不像很緊張……

  「還有半個小時時間。」監考老師說。

  全部考生都紛紛發出一陣抓狂的含糊聲音,翻試卷的翻試卷,歎氣的歎氣,譚睿康沒有拿筆,把試卷翻到前面。

  做、完、了,在檢查。遙遠猶如遭了晴天霹靂,不敢再胡思亂想,忙埋頭做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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