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你怎捨得騙他…怎捨得讓他空等……」梵天雙手亂揮,喃喃自語著,緊閉雙眸淚流滿面。

「殿下、殿下……」

「不要……你這個騙子…大騙子……」

「殿下!」

女子銀鈴般的清脆嗓音如刀刃劃破了迷霧,將梵天從夢魘中徹底地拉了出來。

「唔……」梵天皺緊眉頭,痛苦地低低呻吟一聲,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殿下,您還好吧?您作惡夢了嗎?」青檀放下手中盛水的銅盆,擔憂地來到床邊輕聲喚道。

「啊……青檀?怎麼是妳?」梵天勉強睜開雙眸,見到青檀嬌嫩的臉蛋不禁大吃一驚。

「自然是奴婢,殿下睡了好久呢,聽說足足有三天三夜了,若非戰大哥信誓旦旦地說您不會有事,奴婢差點就派人回宮內請御醫過來了!」

「這……」這到底是怎麼了?難道在墓道內遇著的驚險全是惡夢一場嗎?梵天神情茫然,忽然覺得臉龐濕潤不已,伸手一摸,竟全是淚水:「我…這是怎麼了?」

「您是做惡夢了吧?還記得夢到些什麼嗎?」

「……全不記得了,只覺得心底很難過、很難過,悶得快喘不過氣來……」梵天摸著胸口,一臉的納悶。

也不知怎地,他心底本來對於戰無絕還有一些怨懟,經過這一場大夢後,竟隱隱約約被些許的痛楚掩蓋過去,卻偏偏又想不起那些夢中的細節。

青檀見他欲坐起身來,連忙半扶起他,將一塊玉枕放在他背後,安慰道:「既然不記得就不要多想了,戰大哥說您差不多會在這時候醒來,奴婢本來還半信半疑呢。」

「呃,無絕跑去哪兒了?還有,本宮怎會出現在這裡?你們還在半路上不是嗎?」梵天的腦袋還有些暈沉,一時半會兒還轉不過來。

也不知睡了多久,梵天感覺自己睡得渾身都軟了,想翻個身都有些沒力。

「就知道您一醒來首件事就是問戰大哥的行蹤,他在練武場操練他那些手下呢。」青檀掩嘴噗哧一笑,接著解釋道:「大半個月過去,我們早就到了,這一路上怕人看穿奴婢並非殿下,又是裝病又是晝伏夜出的,差點兒露出馬腳,幸虧一抵達戰王一族的副都燕京,戰大哥就將您抱來了,否則奴婢真不知該怎麼應對那些熱情的戰王族人。」

「熱情的戰王族人?等等,這些天發生了什麼事妳先跟本宮說說。」梵天抬手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總覺得在自己沉睡的這段時間當中,似乎又發生了某些他沒意料到的事。

「別急,奴婢一邊伺候您沐浴更衣、一邊跟您說吧?」青檀動作俐落地擰了條熱毛巾過來幫他抹了下臉,提議道。

「也好。」梵天聞了聞自己身上微酸的汗味,苦笑著答應了。

由中土王朝的太子殿下率領的「賑災」隊伍一抵達戰王族位於大後方的副都燕京,他們就被人安置在某座獨立的莊園中,據聞是某位戰王族高層長老的別院,格局相當於親王級別,出入都有專門的人上前伺候,就連入浴也是使用天然的溫泉水,讓人享受非常。

梵天解決完生理需求後,邊讓青檀伺候自己入浴,邊聽她在耳邊絮絮叨叨,這才知道「邊關大捷」這消息已傳遍整個戰王一族。

而戰王一族的百姓之所以對梵天熱情有加,是因為有人謠傳太子殿下亦有派人在那場大戰中出力,甚至立下大功,再加上此番跟隨他前來的大米商在沿途不斷施粥賑災,因此極短時間內,太子殿下梵天「英勇果決、樂善好施」的名聲就遠遠地傳了出去。

「我哪來什麼善名?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見青檀說得眉飛色舞,還隱隱對自己露出崇拜神色,半躺在一方溫泉池內的梵天忍不住翻個白眼,小聲地嘀咕道。

「嗯?殿下說什麼啊?」青檀正巧潑了一瓢水將他一頭烏黑秀髮徹底洗淨,沒聽清楚梵天含在嘴裡的咕噥,不禁側身探耳過去,好奇地又問了一次。

「沒什麼,只不過是本宮無意間又做了一次牽線木偶罷了……」梵天暗嘆口氣,滿臉索然無味地趴靠在溫泉池邊緣。

不是他做的事,他可不會無腦地自以為有功勞而沾沾自喜。

「牽線木偶?」青檀一臉不解地呢喃這四個字,正要開口詢問,身後的玉簾倏然被掀了開來,一抹高大人影隨之入內。

「什麼牽線木偶?」戰無絕嘴角含笑,隨手解下胸前的簡易護甲,隨手扔在一旁。

「呀!戰大哥你…你怎麼……」見到來人,青檀有些手足無措地站起身來。在浴間伺候梵天入浴,為了方便自然穿得比較單薄,衣衫更因為潮溼的水氣而緊緊黏著嬌小玲瓏的身軀,乍然被人撞見這副狼狽模樣,羞得她差點抬不起頭來。

似乎是醒悟到自己這樣擅自闖入的行徑頗為不妥,戰無絕連忙轉身盯著門柱,「抱歉、抱歉,我太過孟浪了,青檀妹子可別生氣啊。」

「你進來幹嘛!知道自己孟浪,還不快滾出去!」在墓中歷經一劫後,梵天可沒有心理準備在這種狀態下和他見面,慌得將整副白皙身子沉入溫泉水面底下,只露出一顆頭顱大聲喝斥。

戰無絕狀似無奈地聳了聳肩膀,一副極其無辜的樣子:「唉,若不是渾身泥沙難受得緊,再加上澡間那邊又擠滿了人,我怎敢厚著臉皮來跟殿下擠一擠呢?」

「什麼?你要跟我擠?!」梵天嚇得差點跳起來,後來發現不對連忙又蹲下身來,氣得滿臉通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青檀聞言一呆,跟著忍不住笑出聲來,往外走去,「好,若戰大哥不嫌擠的話,奴婢再派些人手進來伺候。」

「好妹子!」戰無絕聞言大喜,「不過不必派人伺候了,我不習慣,自個兒動手就行。」

「這……」青檀顯得有些左右為難。她是梵天的貼身女婢,已習慣服侍他入浴,卻不代表面對其他男子的裸體不會感到困窘,若只留她一人在此伺候,那真是羞也羞死她了。

「當然,青檀妹子畢竟是太子殿下的侍女,我怕我待在這裡會驚擾了妳。」

戰無絕說得很隱諱,但青檀心思細膩,自然知曉他的意思。

「嗯,那殿下就勞煩戰大哥先看顧一下,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我可沒答應什麼!」見他兩人一搭一唱的,接著青檀轉眼就將自己賣了,梵天頓時大驚失色,差點沒被溫泉水嗆到。

「怎麼?堂堂太子殿下不會這般小氣吧?」戰無絕微挑眉,三言兩語又氣得梵天一佛出竅、二佛升天。

戰無絕笑睇了悶悶不樂的梵天一眼,趁青檀經過身旁時,偏頭在她耳旁低聲吩咐了一番。

「不不,怎敢勞煩戰大哥呢?……好吧,這就去為戰大哥準備……」青檀起初猛搖頭,後來似乎被戰無絕說服,最終滿臉羞澀地離去了。

「你跟青檀說了什麼?」梵天咬著下唇,防備地瞪著他。

戰無絕坦蕩地回答:「青檀妹子是你的貼身侍女,我可沒膽子讓她留在這裡一同服侍我入浴,所以我跟她說,幫殿下擦澡一事交給我即可,請她幫我備妥一套常服放在外頭供我替換後,就可以先去休息了。」

「沒膽子?」梵天眉頭微蹙,想也不想地出言諷刺道:「我的貼身侍女可是你隨意使喚得的?膽大包天這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你了!」

「多謝殿下的誇獎,卑職真是不敢當呀。」

「我才沒誇獎你!沒羞沒臊的傢伙!虧你還是戰王家的老祖宗!」梵天對此人厚如城牆的臉皮恨得牙癢癢的,巴不得一口狠狠地咬上去。

如果可以,他早一腳將戰無絕踹出浴間外了,無奈他怎麼伸手都搆不到衣服,渾身光溜溜的,無論如何破口大罵都顯得很沒氣勢。

戰無絕聳了聳肩,全當沒聽見,雙手環胸閉目養神起來。

青檀辦事很是俐落迅速,沒多久便在浴間入口旁的衣架上放了一套供替換的常服,進來朝梵天兩人福了一禮告知後,便雙頰暈紅地飛快退了下去。

奸計得逞,戰無絕終於一笑,靠近溫泉池邊探手試了試水溫,倒是冷熱適中,不至於熱得讓人覺得難受。

梵天只覺得渾身熱得發燙,俊秀的臉頰紅得像是能滴出血來,無奈戰無絕就在池邊虎視眈眈地盯著他,迫得他壓根兒不敢站起來。

……戰無絕,你別欺人太甚了!」忿忿地罵了一句,卻偏偏氣弱得聽起來就像貓叫,梵天當下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我什麼時候欺負殿下了?」戰無絕露出一臉不解,慢條斯理地褪去身上的衣物。

布料落地的沙沙聲,聽起來就像是一種挑逗,梵天雖然和戰無絕有過幾次親密關係了,卻從來沒敢仔細察看對方的身軀,如今卻是被逼得不得不看。

男子結實修長的肌膚閃爍著美麗的光澤,全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從脖子、鎖骨、胸膛、腹部乃至於雙腿的線條無一不性感有力,偏偏梵天半蹲在池子裡的視線高度剛好停留在戰無絕的敏感部位上,就算不想看,眼珠子仍不由自主地黏了過去,更過份的是,那人還越走越近,像炫耀似的。

梵天不由得對他怒目而視,卻又忍不住暗自將兩人的命根子大小做比較,最後洩氣地發現自己似乎輸了不只一絲半點,這下子更不好意思起身撤離,簡直難受死了!

見他突然垂頭喪氣地將腦袋沉入水底下,一副想把自己淹死的模樣,坐到池邊的戰無絕不禁一驚,連忙伸長手將他撈了起來,一把摟到了自己懷中。

「你在做什麼?小心別憋著了!」

「要你管!」梵天在溫泉池中已經泡得渾身無力,一時半會兒生不出力氣掙脫他的桎梏,只能不爽地哼哼了幾聲,倒有幾分撒嬌似的憨態。

「怎麼了?一副沒精神的模樣……」戰無絕關心地單指抬起他白皙的下巴,仔細打量他,像是在端詳自家養的小寵物哪兒病了。

「你倒好意思問我,理由你不是最清楚嘛……」梵天瞇細雙眸,暗自磨牙,恨不得狠狠撲上去咬他一個血流成河。

「呵,我幫殿下擦擦背吧?我好像還沒伺候過殿下入浴吧?」說著,戰無絕將他半翻過來,隨手拎來一條毛巾浸濕後,在他線條優美的背脊上下搓揉起來,擺明了不想再往火山口內倒油。

整個人被他圈在懷中的梵天這時內心別說有多彆扭了,臉頰貼在戰無絕赤裸的胸膛上也就算了,偏偏就連彼此的敏感部位也軟軟地貼靠在一起,羞得他耳根子都紅了。

「放…放手……你一個堂堂戰王家的先人,何苦做此低賤之事……」

讓戰王一族奉若戰神的祖先幫自己擦澡?梵天相信這消息一宣揚出去,自己沒被戰王一族的百姓們嫉恨死,恐怕也要被他們的唾沫淹死了!

「這不叫低賤,而是叫討好……」

呃,還是該叫做吃豆腐?戰無絕有些失神地摸著梵天白皙滑嫩的肌膚。畢竟快十七歲了,少年人的身子骨雖然仍是青澀纖細,卻比最初見面時還抽長了不少,眉宇間也少了幾分稚氣,多了一分銳意,變得更加……誘人了。

「哼,我有什麼地方值得你討好的?」

「殿下笑起來好看,我就想你心情好。」戰無絕在他耳邊低聲道,見他臉色忽青忽白、無比糾結,就忍不住想伸舌舔平他眉間細微的皺紋。

「少來!反正不管你做什麼,總歸不是為了我!」

梵天白了他一眼,一說起這事,他就來氣,語調酸溜溜的。戰無絕千方百計的討好屈就,不過是因為自己極可能是前朝太子清河的轉世,若自己沒那身份,恐怕他連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吧。

梵天也不想像個娘們似的這般糾結,但是一遇到跟戰無絕有關的事,他就是糾結不已,彷彿被一團麻亂的繩子纏繞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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