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酒徒與吻
嘖!當年的自己,真是爲他白哭了!
藤原煌一雙狹長眼眸微微瞇起,活了二十個年頭,從來沒有感到這麼憤怒過。
如果那個擬定這紙該死遺囑的變態老頭尚在人世,他會非常樂意親手將此人碎屍萬段、挫骨揚灰,然後再狠狠一腳將之踹入無間地獄去!
無比可惜的是,已然死透的人是萬萬不能復活的,而他又恰好沒有「鞭屍」這項奇怪的嗜好──為此,他感到著實扼腕。
「阪本,除了這個該死的條件之外,還有其他的嗎?」
背脊挺得筆直,用「完美」兩字也不足以形容的凜冽容顏,彷彿籠罩一層寒冰般攝人心魂,更可畏的是,不含任何抑揚頓挫的低沉嗓音,不再掩藏他打算遷怒的意圖。
也只有那個該死的......其實也已經死了的親愛宗主藤原信長,能將藤原煌此生絕不輕易動怒、絕不遷怒旁人的自我期許,一瞬間像被人拿根針去戳一顆汽球般──破、滅。
「沒、沒有了......」藤原氏御用了三十多年的金牌律師阪本信介,不斷抹抹額頭接連冒出的冷汗。
面對威嚴氣勢已然遠遠凌駕死去的太老爺的新任當家主,饒是憑著舌燦蓮花縱橫於各種訴訟之中,至今仍無一件敗績的勇將如己,也不禁結結巴巴、支支吾吾,半晌放不出一個屁來。
「我記得,你剛好是太老爺立下遺囑的唯一在場見證人吧?」藤原煌用冰冷的眼神盯視著他,慢條斯理地沉聲詢問道。
「呃、是這樣沒錯。」最難捱的來了!阪本信介在心底暗暗叫苦。
「那為什麼?!」藤原煌橫眉一掃,咬牙切齒地拍案怒吼道:「這麼荒謬無稽!無聊可笑!笑掉我的大牙的『爛條件』,還可以『升格』為正當的遺囑?!你倒是給我解釋清楚!」
「呃,呵呵,我一介卑微的律師,哪有權利干涉太老爺的任何決定呢?」面對質疑,阪本信介一陣呵呵乾笑。
俗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所以......陪笑!他得陪笑!不能笑不出來!
嘖,太老爺臨死前的最後玩笑也未免開得太過火了,分明是想找自己陪葬嘛──若是眼前這名新主人控制其火爆脾氣的火侯還沒修養到家的話。
分明是狡辯!藤原煌濃眉一挑。
就在室內的危險氣氛緊繃到極點時,突地喀啦!一聲,兩人一旁的和式門毫無預警地敞開。
一名身著一襲銀線襯底、胸前繡著一隻七彩麒麟長袍的黑髮少年,現身兩人眼前。
此名少年手裡各自拎著一壺清酒及一只白瓷做的酒杯,所以想當然爾,門扇是被他用腳ㄚ子一把踹開的。
感謝上帝!救命菩薩終於即時趕到了哪!阪本信介霎時紅了眼眶,差點欣慰到淚流滿面。
「阪本,你可以下去了,我有些話要和煌談談。」
少年極其悅耳的磁性嗓音所訴說的內容不啻是一道救命符,阪本信介立即迅速起身,朝一臉不悅的藤原煌及黑髮少年恭敬地再三鞠躬致意後,一溜煙地消失蹤影。
藤原煌眼睜睜地看著「遷怒品」揚長而去,不禁沉下臉,十分不滿地控訴道:「白麒,你剝奪了我的樂趣。」這是很嚴重的罪行。
「阪本律師的年紀很大了,心臟恐怕禁受不起一頭噴火龍的怒氣。」
白麒挨著他身子坐下,老神在在地將清酒倒入杯中,然後瞇著眼眸,心滿意足地啜飲一口。
「你竟敢說我是一頭噴火龍?」
砰!一聲巨響,用上好桃木特製的茶几,在藤原煌二度「遷怒」之下,差點被一掌劈成兩半。
白麒緩緩搖頭,好心安慰道:「放心,在一堆醜斃了的噴火龍裡,你絕對是裡頭最帥的一隻。」
「你......」這算稱讚嗎?
白麒無視兩道晃在眼前活像是要將自己劈成兩半的凌厲眼神,仍神情自若地啜了一口清酒,甜笑道:「他是信長的屬下,信長要他做什麼他只能照辦,遷怒他根本沒用啊。」
藤原煌不甘願地認同他說的對,但,認同並不等於原諒。
「那遷怒你,你就禁受得起?」語氣充滿危險。
「你捨得嗎?」白麒不慌不忙,朝他曖昧地眨眨眼,更有意無意伸舌舔舐沾了些許水氣的柔軟唇瓣,挑逗意味十足。
藤原煌頓時身子一僵,狼狽地偏過頭去,對著虛無空氣咆哮道:「你最近別老是故意撩撥我行不行?」年輕氣盛的自己實在禁受不起。
白麒斜睨他一眼,一臉極其無辜。
「我們不是戀人嗎?當年也是你追我的啊。」
「那不算數了,你也很清楚原因。」藤原煌身子一僵,撇過臉去。
「不算數?你的意思是,你已經不喜歡我囉?」白麒嘴巴一癟,一副藤原煌承認他就會哭出來的表情。
「別再開玩笑了好嗎?你明明知道我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原因。」藤原煌緊繃著臉龐否認道。以前的自己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如今曉得自己的感情只會害苦了白麒後,他選擇強行壓抑下來,寧願自己傷心就好。
「潑出去的水,還能回收嗎?我現在終於明白歷任照顧我的人的心情,又怎能繼續裝作視而不見呢?」白麒垂下眼眸,幽幽道。
藤原煌瞥了他一眼。自從信長死去後,總是一派天真無邪的白麒似乎突然長大了不少,或許是領悟到逃避終究解決不了問題吧。
「就算沒辦法裝作視而不見,既定的事實還是無法改變,就如同從本質上完全相反的你我一樣。」藤原煌理性地就事論事道。雖然以前的自己也很討論這種論調,但歷經信長的訓斥後,他還是壓下比較感性的那一面了。
「唉,我還是比較喜歡以前做事衝動的你。」白麒微蹙秀眉。
藤原煌閉上嘴巴,沒好氣地悶哼一聲。
「不過,不管如何,我已經決定要當你的戀人了。」白麒又斟滿了一杯清酒,仰頭一口飲盡,隨後轉過頭來朝他嫣然一笑道。
「不能碰觸、不能交配,只是名義上的戀人嗎?」藤原煌冷嗤一聲,對他只是「同情」自己的做法不屑一顧。
麒麟和人類,就好比人類和螻蟻一樣,這是白麒當年說過的話。藤原煌心底很清楚,白麒只是一時意氣用事,嘴巴上說要當自己的戀人,但他實際上應該無論身心都還是無法接受身為人類的自己。
兩朵紅雲倏然飄上白麒柔嫩的臉頰。
「慢慢來好嗎?」
藤原煌心神一蕩,慌忙深吸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雖然他很愛白麒沒錯,卻不需要他這種「施捨」的感情。
「還是算了吧,我沒有壓抑住本能的自信。」
「放心吧,本能絕對是可以駕馭的,我相信你。」白麒嗓音微顫,連耳根子都通紅了。萬萬沒料想到身為麒麟一族的自己,有一天會向人類說出這些話來,但不可思議的是,自己居然沒有任何排斥感......
但我不相信自己啊!如果令自己駕馭不了本能的「罪魁禍首」,不要成天在他面前拎著酒瓶晃來晃去的話,他當然有把握壓抑得住!藤原煌深感挫敗地咕噥了聲。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白麒微挑眉,疑惑地看著他。
「沒有,我在自言自語。」
聞言,白麒頓時露出一臉不滿,感覺方才那麼緊張的自己好像被當成傻瓜了。
「太過分了!我特地犧牲午餐時間陪你聊天,而你竟然還可以自私地神遊自己的世界之中?」
「哼,既然是浪費時間,那你還來做什麼?」
白麒疑惑地眨了眨眼,明明生氣的人是自己,怎麼對方看起來比自己還要不滿啊?
「怎麼今天渾身是刺?在鬧什麼彆扭啊?」白麒伸手刮搔了下他飽含怒意的俊朗臉龐。自從藤原煌意識到某些事,避自己唯恐不及後,白麒反而越來越愛黏著他做出一些親暱舉動。
「別再這樣碰我,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藤原煌眉頭一皺,飛快扭過頭去,避開他的碰觸。
白麒垮下臉龐,收回魔爪,寂寥地輕喟道:「好冷淡喔,幾年前總是喜歡糾纏著我不放的那個可愛小娃兒,究竟到哪去了呢?有時候,我真是想念他哪......」說著,神情流露一絲形容不出的落寞。
「他死了!自從領悟到再怎麼渴望也得不到這輩子最想要的東西之後,他就死了!」藤原煌深深望入他眸底,如一頭負傷的野獸般咆哮出口。
「錯了。」
白麒輕斥,將身軀投入他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溫暖懷中。
「你絕對有能力可以得到任何你心中渴望的東西。」
「只除了你,是嗎?」藤原煌抱著他,收緊錮在他腰際的手臂,絕望地低語。
「你還是可以擁有我,假如你不在乎遭受一輩子顛沛流離、孤苦終生的『天刑』的話。」白麒仰首凝視著他,緩緩伸長手,想撫平他透著劇烈痛苦而糾結不已的眉頭。見他難過,心頭不禁微微泛起一絲心疼──這是萬萬不該產生的情緒,但仍是發生了。
終究躲不過的孽障嗎?白麒暗暗苦笑。
「如果不會害你形神俱滅,不會害你永世傷心的話,我就不在乎!」
如果白麒的聽覺夠敏銳,一定能察覺到藤原煌提到那四個字時的語調既嘶啞又顫抖,這是因為他的喉頭壓抑著深切恐懼的緣故。
「呵,你知道嗎?你的在乎真的令我很開心。」白麒的臉龐漾起一抹幾乎奪去藤原煌呼吸的笑容,輕淺、卻甜美。
「三百多年前,當我被『天敵』追殺得走投無路那時,選擇棲身於藤原家族的庇護之下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
察覺藤原煌的身子頓時僵硬不已,白麒抬頭朝他安撫一笑。
「縱使負傷後,我的能力已經漸漸衰退到只能騰空飛翔的可憐地步,收容我的藤原一族仍然世世代代待我以上禮,我真是不知該如何感謝你們才好。」
藤原煌搖了搖頭,低聲道:「不用感謝,只要你一直留在藤原家就好。」而這也是歷任宗主們的心聲吧。
白麒露出感動神色,能遇上藤原一族的人,或許是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唉,真難想像我以前還是隻有能力移山倒海、一飛三千里的神氣麒麟呢!現在的我,只不過是個法力盡喪的廢物罷了,根本難保你藤原家族千載榮華。」毫無價值的東西就該被淘汰掉,而不是被人當寶似地對待,他極有自知之明。
「無所謂!」藤原煌望入他彷彿無盡漆夜般深不可測的眸底,沉聲道:「白麒,無論你是什麼形態,是普通人類也好,或是法力殘缺的麒麟聖獸也罷,我還是喜歡你!」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呿,什麼法力殘缺?自己只是不慎被暗算而元氣大傷,不經過千年調養絕難以復原罷了!白麒臉色一黑,自尊心被重重地戳痛了一下。
「呵,話別說得太早,你忘了信長死前出的難題了嗎?」白麒笑得很壞心。
「你真的希望我答應跟那個死老頭挑選出的三百佳麗相親?」藤原煌語氣複雜地詢問。
「三百佳麗」幾個字並非誇大其辭,而是遺囑附帶的相親簿上,真的記載了三百人之眾!
真不曉得前任宗主上哪蒐集這些絕對堪稱鉅細靡遺的資料。一個臥塌在床、垂垂老矣的病老頭子,絕不可能獨立完成這項壯舉而沒有任何人幫忙......若自己料得沒錯,阪本信介絕對是頭號幫兇!
嘖,藤原煌只要一想到往後大概有十年的寶貴生命得泡在女人堆中,就有一股惡寒狠狠從背脊直竄上腦門。
那絕對是貨真價實的惡夢!
「當然!遺囑上頭寫得清清楚楚,如果你不依言去相親,就不能繼承這塊土地及家產,一但你失去繼承資格,藤原氏的龐大家產就得一滴不剩地拱手轉讓給慈善機構,到那時,誰來供應我免費的清酒喝啊?」白麒的嗓音鏗鏘有力,大有你不乖乖聽話為他的下半輩子福利著想,就絕不善罷甘休之慨!
爲了阻止藤原煌和白麒在一起,藤原信長真是挖空了心思。如果藤原煌沒有按照遺囑上頭的吩咐去做的話,清酒的供應問題還好說,但這塊佈下結界的土地,很有可能就會轉移到別人手上,到時白麒若再被「天敵」追殺過來,恐怕無法再有第二次幸運,藤原信長這個計謀真是太狠毒了。
「瘋狂嫉妒的老頭子,果然殺傷力驚人。」藤原煌咬牙切齒地暗暗嘀咕。他百分之百確信,藤原信長會立下這種荒謬的遺囑,絕大部分是想破壞自己和白麒的好事。
「什麼嫉妒的老頭子?」白麒狐疑地挑了挑眉。
「沒什麼。」藤原煌撇過臉去,不想提起已過世的那人惹他傷心。
「沒事就好,記得一定要去相親喔。」
「太荒謬了,有人會舉手贊成自己的戀人去相親的嗎?」藤原煌一臉不情願,兀自做困獸之鬥。
「怎麼,終於肯承認我是你的戀人啦?」白麒瞅了他一眼。
「若承認,你就不贊成?」藤原煌小心翼翼詢問道。
「呵呵,我可沒那麼說。更何況,就算有戀人還是可以花心啊,電視上不是都這麼演的?」
「......」是哪個王八蛋用電視荼毒白麒純潔的心靈的?藤原煌一陣咬牙切齒。
「你明天就去相親,不准抗議!」無庸置疑的命令句。
和藤原信長相處了六十幾年,白麒自然很明白他立下這種奇怪遺囑的用意,不過,這是他最後的遺願,雖然苦了藤原煌,但白麒還是希望他能乖乖遵從,好讓藤原信長的在天之靈安息。
「我明白了。」藤原煌放棄垂死掙扎,乖乖屈服於聖獸的淫威之下。
聞言,白麒頓時眉開眼笑,雙手捧著他的臉頰。
「嘻嘻,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來,啵一下。」
即言即行,白麒嘟起小嘴,然後歡天喜地重重「啵」了下去。
「......我寧願你親我嘴巴,而不是額頭。」
「小孩子別要求太多!況且,麒麟『賜福』於萬物的額頭上,可是沿襲了上萬年的古老傳統呢!」
「一定得『賜福』在額頭上嗎?偶爾換個地方行不行?」藤原煌絕對不是遭受一次挫敗就會氣餒的人,繼續再接再厲、據理力爭自己微薄的小小福利。
「噯,等你長大之後再說吧。」白麒拍拍他的臉頰,像在安撫一名得不到心愛玩具而鬧彆扭的小孩。
「藉口!我已經過了法定年齡,滿二十歲了!」藤原煌認為那是一項對自己的嚴重侮辱。
「怎麼算,還是比我小。」白麒得意地笑咧著嘴,伸出兩根指頭比了比,「我可是活了二千歲了呢。」
雖然跟他一樣也是「二」字開頭,但內含的意義卻天差地別。
「啐!娃娃臉的老頭子!」藤原煌用懷中人也聽得到的音量,不滿地嘀咕道。
「你罵我什麼?」
白麒揚起秀眉,朝他的結實胸膛用力「巴」了一掌,以示懲戒他的大大不敬。
「二千歲在麒麟族的平均壽命裡才『差不多』是剛成年的歲數耶!你不懂還亂罵!」在麒麟族裡,他可是翩翩少年郎......不對,少年麒麟一隻呢!
「那又如何,以人類的角度來看,你還是一個死不承認老的死老頭子。」藤原煌痛哼一聲,伸手揉揉受創不輕的胸口。他這一掌果真是不留餘力呀。
「哼,也不曉得是誰愛死了我這隻『老頭子』喔?」白麒忽地勾揚一抹得意笑容,伸手勾環住他的頸項,語調輕柔地詢問。
藤原煌瞇起厲眼盯著他一會兒,隨即挫敗地深深嘆口氣。
「好吧,我承認我眼盲心瞎。」
「咦?你竟然比我想像中的還要瞭解自己?」白麒露出一臉很是意外的神色。
「......」
「嘻嘻,開玩笑的,別整天繃著一張臉,小心容易老化呦。」白麒伸手捏捏他的臉龐,好心提醒道。
「明天,我會吩咐下人暫停供應你清酒喝。」藤原煌瞪著他,突然寒聲道
「嗄?為什麼?」白麒神情驚慌地揪起他的衣領,一臉不敢置信。
這、這簡直是「虐待」嘛!而且是令自己生不如死的殘酷折磨!
嗚!他笑不出來了......
冷眼斜睨著額頭不斷冒出冷汗的白麒,藤原煌的臉龐緩緩露出一抹寫滿殘酷、歹毒外加猙獰至極的笑容。
「因、為、我、不、爽!」
****
「嗚嗚......好餓喔......我快餓死了啦......」
「白麒。」
藤原煌盤腿坐在一旁,冷眼呼喚。
「好餓喔......嗚嗚......這裡有人虐待動物啊......」
黑髮少年沒理會他,兀自呻吟不休,一副頹廢死魚模樣癱倒在柔軟草皮上,彷彿中了暑般力氣全失。
「餓了就吃點水果。」
藤原煌伸手挪了一盤盛滿各式種類的珍奇水果到他面前。
雙方都知曉,白麒並不是真的餓了,他只是在跟藤原煌鬧彆扭,故意裝可憐抗議而已。
而根據多年來的觀察,白麒的確是不太需要進食,光靠天地精華就可以補充身體所需的元氣,但藤原煌還是看不下去,總是千方百計地想讓他吃點有營養的東西。
白麒偏頭斜睨他一眼,隨即又「哼!」地一聲轉過頭去。
「不吃!死也不吃!」
藤原煌一臉無奈道:「哪有『動物』像你這樣成天酗酒的?弄壞腸胃怎麼辦。」唉,自己也真是沒用,才不過聽他呻吟了一會兒,便心疼地派人準備了一大堆水果過來,可惜,對方壓根兒不領情。
「我是聖獸,腸胃才不會輕易壞掉!」白麒臉頰貼著觸感冰涼的嫩草,蹙眉為自己辯解道。
「就算不會壞掉,偶爾還是要吃點正常的東西啊。」藤原煌柔聲哄慰道。
「哼,我現在沒心情吃啦。」
「白麟,你轉過身來回話,不要背對著我。」交談時無法看到他豐富的表情,藤原煌總是會感到焦躁不安。
「不要!哼!老實說,我還沒見過藤原一族史上出現過像你一樣這麼壞心眼的宗主!」這已經是宅心仁厚的白麒,所能想到最嚴重的譴責詞句。
「所以,你討厭我了嗎?」
察覺他話語底下充斥一股遮掩不住的落寞,白麒像受到驚嚇般飛快回過頭來。
「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抬眼見藤原煌一臉憋不住的笑意,白麒頓時驚覺自己上了當。
「你!嗚......可惡...肚子一氣就更餓了啦......」白麒捧著肚子,轉瞬又趴倒在草地上。
藤原煌既想笑又覺得不忍心,遂伸長手,將他的纖瘦身子挪移過來,抱在懷中,詢問道:「白麒,你告訴我,當酒液滑過你的喉嚨時,是什麼滋味?」
白麒乖乖趴伏在他溫熱的胸膛上,仔細回想道:「我不太曉得要怎麼形容耶......只覺得甜甜的、涼涼的,彷彿嚐一口身體就像要溶化一般的感覺......」
真是個嗜酒如命的酒鬼!見他一臉癡迷,藤原煌微蹙眉頭,下巴頂在他的黑色頭顱上,不無妒意地悶聲道:「照你這麼說,我剝奪你喝酒的樂趣,好像真的挺壞心眼的。」
「嗯...想喝......喝一口就好了,拜託......」白麒可憐兮兮地呻吟道。
「好吧,不折磨你了。」見他死氣沉沉的,自己也難受。藤原煌偏頭想了想,自身後摸出一瓶清酒,拔開木塞,室內立即酒香四溢。
「酒!」白麒霎時兩眼發光,猛撲上去。
「等等。」藤原煌比他快了一秒抄走酒瓶,接著在白麒佈滿錯愕的表情下,故意仰頭「咕嚕!」一聲將瓶中的透明酒液大口大口飲下。
「可惡!還我!」
白麒霎時氣紅了眼眶,飛快轉移目標,將嘴巴湊上前去,如藤原煌所料地拼命自他口中啜飲混合唾沫的香甜酒液。
奇怪,怎麼好像比往常的味道還甜一些?白麒趴在他身上,閉上雙眸,意猶未盡地伸舌舔吻他的唇瓣。逐漸地,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不是勾引卻偏偏就是勾引的標準動作,令藤原煌開始有些氣息不穩,他輕輕推開身上的黑髮少年,啞聲道:「好了,已經喝夠了吧?」
原本只是想開個玩笑,卻不料竟有些擦槍走火了。
「不夠,還不夠......」白麒嘟起小嘴呢喃,仍是一臉深深陶醉其中的媚人模樣。
「白麒,你快下來。如果乖乖聽話,我就再拿幾瓶過來給你喝。」藤原煌額際開始狂冒冷汗,不住柔聲誘哄道。
白麒似乎察覺到他生理上的異狀,微微睜開蒙上一層迷濛水氣的黑眸,啟唇輕聲道:「沒關係,就算你要......我也沒關係的......」
「什麼叫沒關係?」聞言,藤原煌鎖緊眉頭,口氣益發嚴厲:「反正身體跟心是分開的,就算你不愛我,一樣可以將身體給我,是嗎?」
白麒頭一遭見到他如此生氣的模樣,霎時驚慌失措起來。
「煌,我不是......」
「我不用你可憐我!」不想聽他解釋的藤原煌怒吼一聲,跟著伸手一把推開他,頭也不回地衝出溫室。
可憐你?白麒呆呆跌坐在草地上,微扯嘴角自嘲一笑。
這二千年來,自己可是頭一遭「賜福」在人類的嘴上呢,更遑論打從心底興起將尊貴的身子交予一名人類也不在乎的偏離想法。
怎麼辦?
自己好像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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