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詫異地張了張嘴,終究還是忍下了,內心亦暗自被戰無絕傲氣的表現激起絲絲豪情,修長的背脊不由得挺了挺。

是絕對的自信、還是愚蠢的自負?御天微蹙眉,有些拿捏不準。

不待御天允許,另一名男子立即站出一步,和長風雙肩並列,擲起長棍對著戰無絕,神情嚴肅地沉聲道:「在下流雲,亦請您賜教。」

已經遠遠退到一旁讓出空地的眾人,完全不知站在戰無絕面前的雙生兄弟尚未開戰,便已在苦苦支撐。迎面襲來的一波波滔天殺氣,令他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艘在大海中快被洶湧浪濤淹沒的小船,駭得他們渾身泛起雞皮疙瘩,臉色發白。即便是面對師父,也沒有這種絕對無法與之一戰的恐怖感覺。

為了驅逐不祥的預感,兩人大喝一聲,同時舞動手中長棍,極有默契地將戰無絕包抄在正中央,繞著圈子游鬥。

兩根長棍被這對兄弟揮舞得虎虎生風。沉似泰山壓頂,輕若蝶翼微顫,彷彿自有靈性,令人捉摸不透其軌跡。

「……少林寺的韋馱棍法?」

戰無絕悶聲嘀咕著。雖然有些動作明顯和正統的「韋馱棍法」不太相同,但他還是能看出這套棍法的本質來。十萬大軍龍蛇混雜,當年戰無絕麾下,便有將近八百名少林寺的俗家弟子為他效力,而那些得力屬下還是深具佛緣的太子清河特地為他招來的。

佛教一脈沉寂多年,終於不甘寂寞了是嗎?戰無絕嘴角微揚,對這皇位之爭越來越覺得有意思了。

鋪天蓋地的棍影,每一棒看起來都像是真的,令人難以分辨真假。

「咻咻──!」

一道道彷彿劃破空氣的凌厲聲響從漫天棍影當中發了出來,令人絕對肯定這一棍若是打在身上,哪怕只是擦到一點點邊,那人恐怕也會當場肢斷體殘。

在萬千虛實難辨的棍影籠罩之下,戰無絕左閃右晃,輕易地一一避開他們試探性的攻擊。氣定神閑的模樣,和雙生兄弟如臨大敵的肅穆神情無疑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呀啊……」安置好小德子,迅速趕回來的青檀正好目睹此景,頓時嚇得花容失色,擔心不已,為戰無絕叫屈地高聲喊道:「不公平!戰公子的手上沒拿武器,你們怎麼可以……」

青檀一記喊叫,彷彿成了炮火之引信被點燃的契機,瀰漫殺氣的棍影就這麼一去無回地朝戰無絕當頭砸下,勢如罡風掃葉,毫不留情。

砰!地一記異常沉重的悶響猛地炸開,卻是戰無絕左右手各自一抓,雙生兄弟一攻胸腔、一攻下盤的長棍,就這樣被他硬生生地擋住了。

雙生兄弟同時神情丕變,滿臉驚駭及不可思議。按理說,在兩人氣灌長棍的情況下,武器不可能被戰無絕這麼輕易就抓住,然而如此荒謬的事情偏偏就發生了,這是實實在在毫無虛假的力量比拼。

「不可能!」長風臉色鐵青地大喝一聲,不甘心地握住棍子往後用力一抽,卻因為沒感受到任何阻力而用力過猛導致重心不穩,再被戰無絕一記攻向下盤的掃腿,整個人就這樣往後栽倒。

流雲心思比較靈活,在長風大喝的同時便鬆開手中長棍,同時右手食指如鐵叉般往戰無絕的頸項要穴擊去,豈料,流雲滿心以為一擊必殺的突襲卻出乎意料之外地落了空,長風已被身子瞬間伏低的戰無絕一腳掃落在地,流雲緊接著感覺胸腔一痛,卻是被戰無絕用手中長棍擊了一記,痛得他捂住胸口猛地後退幾步,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勝負就在一剎那間決定。

旁觀的眾人感覺自己只是輕輕地眨了下眼,一場激烈的鬥爭就這樣落幕了。

實在沒想到戰無絕會贏得這般精采俐落,梵天一雙漂亮眸子頓時散發出異樣神采。

青檀握緊一雙小粉拳,在半空中揮了揮,興奮得臉蛋通紅。

穆克敵眉頭深鎖,他在想,自己可以在戰無絕手底下撐過幾招。

徐耀宗則是捏緊手中的扇子,第一時間看向御天的臉色。

帶來的人大輸一場,甚至連武器都被奪走,可說是毫無招架之力,眾人本以為被大大地削了面子的御天會氣得發瘋,豈料他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露出驚喜交加的神情,雙目發光地朝戰無絕大步走去。

「好、好!身手果然不錯!本宮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你這種人才!」御天大力讚賞道,英俊的臉龐一片真誠。

御天殿下真是一名求才若渴的英明上位者呀!發現御天不但不生氣,反而對此人生出招攬之心,徐耀宗霎時鬆了口氣,和其他一干追隨者同時暗暗點頭。

「皇弟,戰無絕是本宮的屬下,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見御天露出一臉渴望的神情,梵天頓時感覺大事不妙,也走上前去,攔在御天身前,冷哼道。

御天卻是完全無視地繞過他,直接來到戰無絕面前,溫言道:「呵,你叫戰無絕是吧?聰明人都曉得良禽擇木而棲這個道理,若你還有點野心,便會知曉這地方並不適合你,這樣吧,無論皇兄承諾過你什麼好處,本宮一律十倍予之!」

聞言,梵天頓時急得團團轉,他實在沒想到這個向來倔傲、不可一世的皇弟居然會弄出這一招來。這簡直太……太無恥了!

御天臉上驚喜交加的渴望神情確實有一部份發自內心,但他滿腦子更多的是疑惑……眼前這人是梵天從哪裡挖出來的?

今天會帶那對雙生兄弟過來,御天自然已考驗過他們,對他們的拳腳功夫頗具信心,更設想過在贏了賭局後要如何狠狠羞辱一下梵天,卻萬萬沒料到梵天新招攬的高人棋高一著,居然輕而易舉地擊倒了他們,結果被羞辱的人反倒變成了自己。

沒想到呀,梵天居然還會有這種好運氣……但,垂死的掙扎也到此為止了。

在御天想來,憑他在外頭建立起來的名聲,只要對底下的人稍加青睞,他們必定對此感激涕零。更何況,先前有不少人便是故意投入梵天的陣營以博得自己的注意,若戰無絕有類似的打算,那麼他成功了。

「多謝御天殿下的好意,在下不勝惶恐。」戰無絕凝視著眼前有一點言承飛當年影子的英俊少年,平靜地道。

順風順水久了的御天,一時沒聽出戰無絕這話有什麼不對勁,笑容滿面道:「哈哈,你無須……」

「不過,您的好意請恕在下婉拒。」

「呃……你說什麼?」御天臉上的和煦笑容霎時為之凍結,眉頭微微蹙起,他不習慣被拒絕。

「請恕在下婉拒。」戰無絕嘴角微揚,再次重申道。既然對方被打了臉後還想被打第二次,他自然奉陪到底。

確實,在御天想來,他肯對一名毫無功名在身的平民百姓和顏悅色地說話,就是大大地抬舉對方了,但,在戰無絕想來,被一個自以為是的毛頭小子招攬,實在是一件可笑無比的事情。

還是頭一遭見到向來無往不利的御天如此吃癟的景象呢!見狀,一旁的梵天和青檀兩人不由得暗暗偷笑,徹底放鬆下來。

「為什麼?」御天眸光隱含不善。他不是沒見過為了自抬身價,而對自己的好意邀請推三阻四、故作姿態的人,但,被人這麼直接拒絕的,唯有這一次……莫大屈辱的感覺令御天陽光的臉龐都有些黯淡下來。

我想做什麼,何時需要給人一個解釋了?戰無絕淡淡地掃了臉色鐵青的御天一眼,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因為在下想要的,唯有太子殿下給得起。」這句話說得很敷衍,卻是實在話。

「是皇兄給得起、還是『太子殿下』這個身份給得起?」御天仍有些不甘心地冷聲詢問道。他絕對不願承認自己的魅力居然輸給一無是處的梵天。

呵,這小子的反應倒挺快的,可惜,他永遠猜想不到自己真正想得到的是什麼……戰無絕搖了搖頭,閉上嘴巴不願再多做解釋。

聽著這兩人的一問一答,梵天突然回想起自己當初給予戰無絕的承諾──讓他再見前朝太子清河一面……呃,等等!本宮要上哪兒挖出前朝太子清河的「屍骨」啊?在梵天想來,歷經百年,深埋地下的太子清河恐怕早就化成灰了,所以一直以來也沒將這個承諾太放在心上,但如今聽戰無絕舊事重提,忍不住心頭一驚,暗暗提醒自己必須盡快派人去尋找太子清河當年的埋骨之地,免得日後無法兌現承諾,就交代不過去了。

「你搖首是何意?若有什麼困難處大可說出來,皇城底下還沒有什麼是本宮無法解決的事。」

「……」

見戰無絕眼皮都不抬一下,堅決保持沉默,御天的內心不禁生起一股不知該從何處下手的無力感。向來只有他擺臉色給人看,沒想到今天居然被人擺了臉色……一絲殺機倏然掠過御天眸底。得不到,便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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