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被他們斷定奄奄一息的傷患突然坐起上半身,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們。

赫!詐屍了?三名御醫瞬間倒抽一口涼氣,連滾帶爬地縮到營帳的角落處,行醫多年,也不是沒見過死人,卻沒遇過像這般驚悚的畫面。

「你……你可有何未完成的心願?」

聞言,戰無絕不禁啞然失笑。

「我還沒死呢……不好意思,請為我準備傷藥。」

「什麼?」三名御醫的嘴巴頓時大得都可以塞得下雞蛋了。一箭穿心還要不了此人的命,簡直匪夷所思。

唔……可是,就算不會死,還是會痛哪……戰無絕一臉無奈地嘀咕著,反手握著自己背脊上的箭桿,長吐一口氣後,硬生生地將插入體內的箭頭拔了出來,鮮血頓時在身後的帳布牆上濺出一條猙獰血痕。

彷彿被人拿刀子一片片割肉般,劇烈的疼痛令他額頭冷汗直冒,不過他還沒痛哼出聲,不遠處的三名御醫已是倒抽好幾口冷氣,看樣子隨時都有可能暈倒。

盯著手中血淋淋的長箭,戰無絕偏頭想了想,還是好心地朝三名臉色發白的御醫撒謊道:「我沒事,這根箭碰巧被我的護心鏡擋住,所以沒傷了我的心脈,只要敷上傷藥,過幾天就會痊癒了。」

正巧有護心鏡擋住要害?三名御醫的臉色這時才好看一點。

「如…如此甚幸,請壯士且轉過身來,讓我們幫忙上藥。」先前幫戰無絕搭脈、被其他人稱為「白鑫」的年輕御醫深吸一口氣後,顫巍巍地走上前,示意要察看他的傷處。另外兩名老御醫配合地打開隨身背負的藥箱,開始調製藥物。

「多謝。」戰無絕俐落地褪去上半身的衣物,轉過身來背對他們。

白鑫連忙上前仔細檢查他的傷口,發現幾乎沒有血液流出,且應該呈現「洞穿」模樣的傷口幾乎快密合起來,簡直不敢置信,失神地喃喃自語道:「傳說中武功達到極致境界的人,能控制身上每一吋肌肉,聚攏傷處,避免血液流失……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只是被護心鏡擋住了,傷口不深而已,沒那麼神奇。」戰無絕搖了搖頭,仍是咬緊「護心鏡」三個字。當然,實際的情況如何只有他自己明白。

不老不死的仙藥,令他變得一個怪物般的存在,致命的傷口在一個時辰之內就能完全癒合,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不過,方才在眾目睽睽之下,戰無絕自然不可能做出「拔箭自癒」這種驚世駭俗的事情,只得隱忍到現在,並催促御醫們幫他立刻上藥裹紗布,以免被看出異狀。而拔除體內異物的此刻,那股椎心疼痛終於緩緩消除,臉色亦恢復些許紅潤。

「是,那你真是太……太幸運了」白鑫和另外兩名御醫卻是半信半疑,畢竟依箭頭扎入的深度,就算有護心鏡擋住,傷口也不至於這般清淺吧?不過,此事實在太過荒誕離奇,他們也不願繼續糾纏下去。

為了穩妥起見,白鑫還是在他的上半身裹了滿滿的白色繃帶,營帳內一時間充斥濃濃的刺鼻藥味。

處理完傷處後,三名御醫便向戰無絕告辭,畢竟他們還需當面向人皇匯報他的情況……雖然離奇,但至少人皇頗為關切的重要人物沒死掉,這也讓他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就在外要踏出營帳外時,白鑫突然回過頭來,試探地詢問道:「你在呼吸時,傷口會隱隱作疼嗎?」

戰無絕和他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捂著心口位置,緩緩點頭道:「是,傷口像灼傷般,仍然劇烈絞痛著。」

「瞭解,你確實身受重傷,恐傷及心肺,需要靜養好幾個月,我會據實向皇上稟告的。」白鑫臉上原本嚴肅異常的神情倏然變得輕鬆一點,和其他兩名御醫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後,再度揖手告辭。

呵,能跟在皇上身邊伺候的,果然都是一些聰明人……戰無絕不由得嘴角一翹。畢竟他受傷的經過都看在大家的眼裡了,若是一出營帳外,他們便四處宣揚他安然無事,恐怕會被立刻視為是妖言惑眾,上頭派人來查證之前就將他們的腦袋砍了吧?

三名御醫邁出營帳不久後,遮住帳門的簾幕旋即被人掀了開來。

戰無絕抬起眸來,正巧和一雙充滿了擔憂及喜悅的漂亮眸子對上。

厚薄適中、線條優美的唇瓣開閤了一下,滿腔的千言萬語最終只化為了一句:「你……你真的沒事了?」

「嗯,屬下沒事了。」

梵天的臉龐猶如天空陰霾散去般乍放明亮光芒,滿心歡喜地朝戰無絕直奔而來,但跑了幾步後,腳步陡然放輕許多,像是生怕驚擾了他。

「呃……」小心翼翼地來到戰無絕身邊,梵天有些手足無措地不知該幫他拉來毯子、還是先遞杯水給他,他畢竟沒伺候過人。

「殿下先別忙,坐下來陪屬下說說話吧?」戰無絕柔聲道,一句話便解除了梵天臉上的困窘。

「嗯。」梵天依言在他身側坐下,關心地詢問道:「你…你不躺下沒關係嗎?御醫說你雖然沒有性命之憂,卻還是需要靜養多日,還是不要強撐著了。」方才在外頭聽見御醫說戰無絕僥倖被一片護心鏡保住性命,梵天開心得簡直要流下淚來,然而,真的面對這名以性命守護住自己的男人時,他卻又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才能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激之情。

「傷口不深,多敷幾次藥就會好多了。」見梵天臉色蒼白,戰無絕可不敢在他面前裝出傷重的虛弱模樣,一派淡然自若。

見狀,梵天不但不信,反而斷定他肯定是在強顏歡笑,目的是不願讓自己擔心,內心更是酸澀。

「無絕,你為什麼要替本宮擋住那一箭?你有可能會死的!」

戰無絕不敢看向他此時的神情,怕自己會忍不住緊緊抱住他。

「……為獻出忠誠的主公而死,這不正是吾等生存的意義嗎?」語氣輕描淡寫,卻透露出一絲隱含的慘烈。

梵天的眼眶微微泛紅。

「若本宮無法順利登上皇位,或許曾許諾給你的榮華富貴都會變成一場空,這樣你還心甘情願嗎?」

戰無絕眉頭一皺,但語調仍是冷靜無比地道:「殿下,即使為您擋住那致命的一箭了,您仍要試探屬下的忠誠嗎?」

這話,說得有些重了。

「不!本宮不是故意要試探你!」深怕他心生不悅,梵天連忙強烈否認,末了,才有些靦腆地吐露心聲道:「本宮只是……還有些不敢置信…畢竟…你我相識的時日尚短,而且,在這世上願意為他人犧牲性命的人…少之又少……」梵天本來也不敢奢望能獲得這麼一位完全忠誠於自己的人,沒想到……

「嗯,屬下明白了。」戰無絕沒有過度苛責,反而心生憐意,偏頭看向他,嘆了口氣道:「所謂日久見人心,屬下相信等我們相處的時日一久,殿下對屬下將不再有任何質疑。」

「不用!」梵天搖了搖頭,不知為何,在男子柔和目光的注視下,心跳陡然加速,雙頰微微泛紅,甚至因為緊張而說話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其實……本宮內心裡一直感覺得出來你…對本宮是很好的,很多事情處處為本宮著想,而本宮也察覺不出你提出的建言有任何一絲是為了自身的利益,更不用說今天還……若本宮有兄長的話,肯定就像是你這樣的人吧……」

像兄長?戰無絕頓時渾身一震,如遭雷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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