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二十幾天的航程,梵天一行人終於抵達戰王一族領地的最外圍,接下來的路段只能徒步走進去,哪怕快馬加鞭,也要十多天才能抵達王城的中心。
船上的貨陸陸續續卸下來,加上上官靜的人馬,幾乎跟龐大的商隊沒兩樣。
令梵天感到比較意外的是,這一路上無論做什麼戰無麟都很配合,甚至將所有人的交通工具及住宿問題安排得妥妥帖貼,展現出與外表不同的細膩心思,雖然此人仍不時繞著戰無絕打轉,倒也令梵天一時不好意思亂擺臉色給他看。
梵天自然不知,在戰無麟眼中看來,就連當今一朝的太子殿下也是戰無絕手中隨意拿捏把玩的棋子,他自然不願枉做小人。
有了戰無麟這個戰王家核心成員的全力配合,上官靜的問題出人意料之外地輕易解決了,沿途適合做米商生意的據點,全被他毫不費力地拿了下來。當然,梵天嚴重懷疑戰無絕在這當中使了些力氣,但他不敢追問戰無絕是何用意。
大隊人馬出了港口一段路後,上官靜為了避嫌,便和他們分道揚鑣,遠遠落在後方處理「賑災」事宜,不過,受了恩惠的百姓卻不可能將這兩批人馬分得太清楚,因此梵天這個沾了光的「欽差大臣」也博取了些許美名,逐漸被人傳頌出去。
朝中大臣誤以為梵天為了將差事辦得更完善,使計拉攏一些商隊陪同賑災,見人皇龍心大悅,便有人上書拍他馬屁,氣得後宮幾名妃子差點咬碎銀牙。
眾人的贊許一傳回耳中,梵天滿心的慚愧,自己手上的二萬石米只是拿來做做樣子,沒獲得同船隨行的所有官員應允,是不能隨意發放的,沒想到上官靜一來,便陰錯陽差地解決了某些問題,他只能感歎自己似乎開始走好運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到第十一天晚上,明月如鉤,蟲聲唧唧。正在後院內休憩的梵天,半夜突然被一陣疾行的馬蹄聲驚醒,一醒來便有些睡不著,索性揉著惺忪的雙眸下了床,推開窗戶往外望去。
遠遠望去,卻見住著戰無絕的房間門口處,兩名看不清楚樣貌的男子正直挺挺地跪著,而戰無麟則氣急敗壞似的在他們後方打著轉兒,顯然正因為某事而方寸大亂。
過了一會兒,穿戴整齊的戰無絕終於將房門打開,神色凝重。
一見著他,右邊男子似乎咳出一口血來,沙啞的嗓音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
「求王大發慈悲,救救我二弟!蠻荒以他的性命威脅我們割城讓地,否則便取了他性命…他十幾歲便走失,一生沒過過好日子,我這個做大哥的對不起他……」
「無缺,你別這樣……」左邊男子哽咽地伸手扶住他,神情十分悲傷。
「快起來!」戰無絕一把將他拉了起來,將屋外焦急不已的三人同時請入屋內。
梵天的內心突然升起不妙的預感,一邊緊盯著窗外的動靜,一邊手忙腳亂地換穿外出的衣物。
果不其然,還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戰無絕便重新推開門扇,肩上背著巨大的戰王弓及弓箭筒,渾身散發出殺氣沖天的森冷戾氣,彷彿此刻有誰敢攔了他的路,他便要對方的命。
見慣戰無絕耍賴又無恥下流模樣的梵天,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也是他。
「走!」
冰冷的單音如利刃般劃破寂靜的黑夜,令梵天猛打個冷顫,瞬間清醒過來。
不行!不能讓他就這樣離去!否則……否則……
「等等!」梵天一把推開門扇,邁步往戰無絕一行人衝了過去。
「殿下,別過來。」戰無絕眉頭微蹙,寒冷至極的神情足以凍結所有人渾身的血液,「此行兇險,請您在後方等……」
「不!本宮不要在後方等候!你帶我去!」梵天仍是三步併作兩步地衝到他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深怕戰無絕就這樣一去不回頭了。
「殿下,從皇城來的一行人不能群龍無首,殿下就這樣隨我而去確實不妥。」見他一臉惶然,戰無絕暗歎一聲,沈聲勸阻道。
被拒絕了,總是順從自己意思的戰無絕居然……梵天渾身一冷,咬了咬牙。
「不行,本宮……本宮絕對要跟著去!這是命令!」
「吾王,是否要我……」戰無麟面色不善地瞪著礙路的梵天,只等著戰無絕一聲令下便將他擊昏。
「爾敢!」梵天毫不相讓地與之對視。他害怕戰無絕露出強硬的態度,對於其他人的挑釁卻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殿下……」戰無絕的心底有些矛盾,他其實不想這麼快便對梵天揭穿自己的真實身分,卻也不放心他沒有自己陪在身旁,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人算不如天算吧。
「太子殿下!發生什麼事了嗎?」住得離梵天最近的青檀匆匆走了出來,一頭霧水地朝梵天喊了聲。
「青檀,妳來的正好,快過來!」梵天朝她招手,待青檀過來後,說話又快又急地吩咐道:「在抵達王城之前,妳喬裝成我的樣子,帶領他們繼續往王城邁進,本宮有事必須先走一步!你記住……」
「殿下,奴婢不行的……」青檀打斷他的話,惶恐地搖首。還有五、六天的路途,要她一名弱女子如何帶領一幫大男人走下去?
「青檀!」差點被戰無絕扔下的恐懼,令梵天情緒極端不穩,眉毛一豎便要發怒。
「殿下,別這麼大聲,你嚇著她了。」戰無絕攔住梵天的怒火,偏頭想了想,朝青檀溫言道:「青檀,妳便定下心神幫殿下這一個忙吧?這一路上也不為難,待會兒我會讓隨行的太醫傳言出去,說太子殿下不慎染上風寒,在抵達王城前不能受到一絲風吹。白天趕路時,妳便躲在轎子上,誰都不見,我會吩咐嚴虎聽從妳的話行事,擋去一切閒雜人等,若有需要再露個面安他們的心。一入夜晚,就更不用擔心了,不會有人冒失地闖入太子殿下的寢室內。若妳身邊的四名小丫環好好配合,隱瞞眾人短短五、六天應該不成問題。」
「嗯,青檀,不好意思,方才本宮太心急了,妳別放心上好不?就幫本宮這五、六天便好。」梵天鎮定下來,上前握住她的手,懇切地低聲求道。
「好吧……奴婢盡力一試!」青檀看了看兩人,終於咬牙點頭道。
王為什麼對這名纏人兮兮的太子這般好?不就是個棋子嗎?戰無麟滿臉疑惑,腦筋差點轉不過來。
戰無絕下定決心後,朝一旁臉色有些蒼白憔悴的青年歉然道:「無缺,需請你再等我一會兒了。」
青年連忙搖首,表示無所謂。
無缺?這名字聽起來好耳熟……是戰家大公子戰無缺嗎?戰無絕不是他的二弟嗎?怎麼敢直呼其名?不對,若真的是戰家大公子,方才怎會跪在門口處?
梵天訝異地微挑眉,這時才留意到站在戰無麟身旁的兩名男子生得什麼模樣。其中一名模樣較為俊美的人,渾身肌膚淨白無暇,一頭長髮如暗紅色的鮮血披掛在身後,深具一股妖異的美感;而另一名臉色蒼白的男子,則生得極為英俊迷人,臉龐輪廓深刻鮮明,乍看之下,和戰無絕有些神似,皆是器宇不凡的美男子……
不到一會兒,戰無絕便將該下達的指令全數釋放出去,眾人領命,開始忙碌起來。幸虧梵天的身分畢竟不同,與其他人分別住在不同的院落,今晚的動靜只有少數人察覺,否則梵天也不可能藉由青檀的幫忙輕易脫身。
「殿下,天冷風寒,披上這一件吧。」在戰無絕一行人即將離開前,青檀匆忙地從房內拿出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風,圍在梵天肩膀上仔細繫好。
「青檀,委屈妳了。」青檀總是如此細心體貼,梵天摸著身上的披風,露出愧疚神情。
青檀搖首,甜美一笑道:「不會的,殿下跟在戰大人身邊,奴婢才安心,望殿下一路順風。」
「殿下,走吧。」戰無絕身上的戰王弓已經卸下來由另一匹馬載著,此刻他跨騎在一匹高壯的黑馬上,俯身朝梵天伸出手。
梵天在他幫助下,跨上馬背坐在他身前。
「一切就麻煩你們了,咱們王城再聚。」戰無絕朝青檀及隨後到來的嚴虎點頭示意後,馬鞭一抽,一行人就此絕塵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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