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蕭錦程斜靠在病床邊,細細地餵著展子舒喝粥,展子舒突發的神經性胃炎和他的精神壓力太大有著直接關係。出了監獄門的那一瞬,總歸是爆發出來。這時候胃裡早就空空如也。營養劑吊針打下去,燒也退了,聞著散發著淡香的粥,竟有了絲食欲。當熱呼呼的粥入了胃之後,整個人算是緩了過來。
蕭錦程看著展子舒逐漸變好的臉色,總算鬆了口氣。但醫生的囑咐,也不能一下吃太多東西,所以餵了小半碗粥後,蕭錦程就停下了手。拿過紙巾給展子舒擦了一下,蕭錦程道:「再休息一會兒。很快就能吊完水了。」說著,他抬頭看了看藥水瓶,還剩下一小半。
展子舒「嗯」了一聲,半靠在豎起的枕頭上,看著蕭錦程在他床邊收拾著殘羹。展子舒想到什麼似的,突然低聲問:「你吃過了麼?」
蕭錦程手裡一頓,抬頭看向展子舒,微一點頭,然後又繼續手上的事。蕭錦程動作很迅速,一會兒就已經收拾乾淨。
展子舒默默地看著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突然,蕭錦程一轉身,似乎又要離開,展子舒不由自主的動了,一伸手竟扣住了蕭錦程的手腕。
蕭錦程驚訝地回頭看向展子舒:「有事?」
展子舒楞了一瞬,然後趕緊地放開手,避開蕭錦程的眼神,一聲不吭。
蕭錦程微微皺眉,上前給展子舒重新蓋了蓋被子,扶了扶枕頭,道:「我去丟垃圾,很快回來。」
展子舒僵在那裡,嘴裡喃喃說:「你丟垃圾就丟唄,跟我說什麼。」
蕭錦程神情顯得有點無奈,不過也沒多說話,拿著垃圾袋就走出了急診病房。展子舒半躺著,眼尾掃著蕭錦程走去的方向,心裡亂七八糟的,他這是怎麼了?
蕭錦程果然很快就回來了,展子舒也不看他,就默默的盯著窗外。蕭錦程也同樣不說話,只是坐在一旁,盯著那藥水瓶看,兩人之間的安靜和急診病房裡略帶著喧鬧的氣氛全然不合。
就在這時候,展子舒隨身的小包裡突然傳出了一陣電話鈴。展子舒驚了一下,而蕭錦程則很快遞過展子舒的包,並幫著打開。展子舒從包裡拿出手機,一看之下,是展翼。
展子舒僵了一會兒,索性不接。
蕭錦程看在眼裡,道:「還是告訴他會好一點。」
展子舒立刻搖頭,道:「不用。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蕭錦程看著神情倔強的展子舒,心裡歎了口氣,道:「那你準備怎麼辦?」
展子舒轉過頭,看向蕭錦程,也不知道出於什麼想法,突然道:「我晚上回國都。」是的,他還是回國都比較好些。在這裡再待下去,他都有點不知道自己會變成怎樣古怪的惶恐感覺。
蕭錦程聽了展子舒的話依舊是面無表情,但眼神裡卻看得出,有那麼一瞬暗了暗,只聽蕭錦程淡淡說了句:「不可能。」
展子舒聞言本能地回駁道:「為什麼?」
蕭錦程深深看了眼展子舒,道:「你跟我回去。」
「啊?」展子舒楞住了。
蕭錦程再度重複了一遍:「你跟我回去。」語氣裡是毋庸置疑的決絕。
「憑……憑什麼?」展子舒禁不住反問,他為什麼要跟蕭錦程回去?要回去哪裡?
蕭錦程審視著展子舒蒼白的臉,簡單又直白地道:「憑你這副樣子我看不下去。」
「啊?蕭錦程!你……你胡說什麼!」展子舒被蕭錦程盯得有點心裡發毛,蕭錦程的這種眼神,看上去就像是狼一樣。他這是幹嘛呢?想吃人?
面對展子舒的話,蕭錦程語氣和他的表情一樣沒有起伏:「你要麼跟我回去,要麼我現在就通知你家人來接你。」
展子舒聞言整個呆了,下一瞬就氣憤的、地看著蕭錦程,連手上還打著點滴都忘記了,一下就想抬手撐起自己和蕭錦程說個明白。不過,才這麼一動,就被蕭錦程按了回去。
蕭錦程道:「別動,你還打著點滴。」
展子舒掙了一下,發現現在的他根本沒這個體力和蕭錦程對抗,只好咬牙切齒的看著眼前這個面無表情的男人,低吼道:「我要去哪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蕭錦程臉上勾勒出一個看不出是笑的冷笑,道:「我是管不著。但你覺得就憑你現在這樣,還能上得了飛機?」
蕭錦程看著展子舒難看的臉色,繼續道:「醫生說,你需要靜養,還要持續掛水。否則,情況會更嚴重,你不會想讓家人知道這些吧?」
蕭錦程幾乎是一語中的,展子舒怒瞪著蕭錦程,恨不得咬死他的樣子,可他卻根本沒法反駁。即便他回到國都,不回家,又能去哪裡?總不能一個人住在酒店裡任憑生死吧?還是說找他的那群髮小來照顧他?真可惜的是,這群人裡,除了蕭錦程,他還真的是一個都不信。
展子舒突然悲哀地再度意識到,這回重新來過,竟然讓他身邊可信的人只剩下了蕭錦程一個,還是完全信任的那種。
展子舒的表情從憤怒開始變得鬱悶,同樣也放棄了掙扎,只是躺在那裡。蕭錦程眼神一閃,有種自己也說不上來的心疼滋味蔓延,原先那個驕傲恣意的小孔雀,究竟經歷了什麼,竟會變成現在這樣。
蕭錦程低聲地歎了口氣,放軟了語氣道:「跟我回去,好好休息幾天,什麼都不要想。你家人那裡,我去想辦法說明。」既然醫生說子舒是因為精神壓力導致疲倦和營養不良才造成現在這樣,並沒有大的危險,只要好好休息幾天就能恢復。那麼展子舒既然不願意讓家人擔心,那蕭錦程也自然不願違背他的願望。而且蕭錦程某種程度上認為展子舒的壓力恐怕就是來自家庭,雖然不知道展家究竟給了他什麼樣的壓力,但蕭錦程還是希望展子舒能夠輕鬆一點。
展子舒發楞似的看著蕭錦程,這個人總是能夠清楚地知道他在想什麼,在煩躁什麼……
兩人再度沉默下來,一直到展子舒的藥水都掛完了,也沒再說一句話。蕭錦程叫來了護士,幫展子舒拔了針頭。蕭錦程幫著展子舒按著手背上的針眼好一會兒,而因為掛水而冰冷的手,也被蕭錦程的另一隻手輕輕按摩變熱。
展子舒看著低頭為他捂手的蕭錦程,眼裡不由自主地泛著澀意,不禁微微動了下手,輕道:「好了,不冷的。」
蕭錦程抬頭看了眼展子舒,默默放開手。然後站起身扶著展子舒坐在了床沿,更蹲下身幫著展子舒把鞋子穿上。展子舒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腳,卻換來蕭錦程一句:「別動。」
展子舒只好不動,但臉上卻有些隱隱地發熱,只聽見周圍的一些病人家屬低聲地議論:「呦,這對兄弟感情不錯。」展子舒臉更紅了,心裡暗罵著,誰和這小子感情不錯啊!
穿好鞋,蕭錦程這才扶著展子舒站了起來,同時擰著眉道:「能站麼?有力氣麼?」說著,蕭錦程想想還是攔腰想要抱起展子舒。
展子舒僵了下,急忙推著蕭錦程,道:「不,別!我能走。」說著就朝前邁步,不料他還真是體虛得緊,這麼一掙一動,眼前就發黑,站不穩似的搖晃了兩下,嚇了一跳的展子舒趕緊抓住身邊蕭錦程的手臂。
蕭錦程見慣展子舒的倔強,這時候也不勉強,於是就一手攬著展子舒的腰,一手架著他,朝外走去。
走走停停歇歇了好一會兒才算到了蕭錦程的車邊。蕭錦程扶著展子舒坐在副駕後,才回到了駕駛座。然後,他本能地朝著展子舒一傾身,拉過安全帶,給展子舒繫上,這才發動汽車離開。蕭錦程的這一連串動作實在做得太過自然,展子舒都沒意識到什麼的時候,就已經發生了。等到展子舒回過味來,才有點鬱悶地發現蕭錦程這是把他當什麼了?重病號?還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
不過這時候展子舒說什麼也都沒用了。蕭錦程一路開車帶著他停在了一個顯得有些老舊的居民區。下車前,蕭錦程對展子舒道:「要委屈你這幾天和我住了,我想,你應該不會想去我家。」
展子舒見都已經到了這裡,還能說什麼?不過,他還真有點驚訝,蕭錦程居然也沒有住校,他本來還在想蕭錦程難道是要把他送到蕭家麼?但顯然並不是這樣。
蕭錦程小心地扶著展子舒進了一個陳舊的樓道,這房子應該是S市在七八十年代建起來的老公房,在當時也算不錯的房子,住的基本都是工薪階層。房子內部的裝修也不會很豪華,夠住罷了,房型當然也完全稱不上好。
蕭錦程租的是在三樓的一間一室戶,朝南,帶著個陽臺,但沒有客廳之類的。展子舒一進門的時候,就已經是有些氣喘吁吁。他死活不肯讓蕭錦程背他,硬是自己爬了三樓。蕭錦程扶著展子舒坐到了沙發上,展子舒這才有點悲哀地想自己的體力竟差到了這種地步,三樓而已!
蕭錦程很快從櫃子裡拿出一條毛毯,給展子舒蓋上,道:「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燒點水。」
展子舒裹著毛毯,看著蕭錦程走進了一個小隔間,看樣子是廚房。展子舒這才有空四下打量了一下,有點像典型的單身公寓。沒有太多的東西,一張餐桌,一個沙發,幾把椅子,一個五斗櫥,再來就是一張床,還有一個大概只有十幾寸大小的黑白電視機。
蕭錦程自己的東西顯然也不多,陽臺窗飄著幾件晾曬的衣服,桌上放著水杯,然後就一件多餘的東西都沒有了,不,五斗櫥上還擺著一樣,是個鏡框裡面是蕭家的一張合照。展子舒微微皺著眉,這就是蕭錦程在S市過的生活的麼?這是他完全不知道的。
蕭家不論怎麼說,都算是有些根基的。但蕭錦程卻……展子舒看著這裡,完全無法想像當年擁有那樣實力的蕭錦程究竟是怎麼一步一步從家人的不理解,他展子舒不遺餘力的打壓,以及周遭人的嘲諷中走出來,生生為自己建立了一個王國。
漸漸地,展子舒的眼眶再度有些發熱,他緊緊地拽著手裡的毛毯,人蜷縮在沙發上,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身下的這個沙發有多陳舊,彈簧有多膈人,可展子舒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忽然間,展子舒又想到一個問題。
這幾天,特別是今天,所有看病的錢都是蕭錦程付的。而之前不論是接送展子舒,又或今天去了那麼遠的郊區監獄,那些汽油錢恐怕也不是小數目了,特別是對現在還在唸書的蕭錦程而言。
看著這樣的房子,展子舒心裡就明白,恐怕蕭錦程的經濟並不寬裕,甚至有可能他家只給了他學費和必要的生活費,可蕭錦程在展子舒面前卻連一句關於錢的事都沒有提過。當然,展子舒也明白,蕭錦程根本不會衝著他提錢,可是……
「先喝點水。等會水開就擦一下,再休息。晚點我會叫你吃飯。」蕭錦程這時從廚房出來,端著一個杯子,遞到展子舒嘴邊,也沒等他說話,就直接餵了幾口,才放下,坐到一邊的凳子上等著水開。
喝下帶著溫熱的水,展子舒覺得舒服不少,猶豫了一會,才說:「錦程……我包裡有錢。今天的藥費……」
蕭錦程抬頭看了眼展子舒,道:「不用。」
展子舒微微皺起了眉頭,道:「你去拿。」
蕭錦程站了起來,走到展子舒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展子舒。展子舒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覺得有點心虛,躲著蕭錦程的眼神不敢看他。蕭錦程就這麼看了展子舒好一會兒,才又重複了一句:「不用。」然後轉身再度走進廚房,水開了。
等展子舒看不到蕭錦程的那一瞬,他才鬆了口氣,可旋即展子舒又覺得懊惱,他究竟是在心虛什麼?他又沒有惡意……那個混蛋蕭錦程,幹嘛用那種眼神看他!算什麼意思!
「啪」房間裡的燈被關上。雖然拉著窗簾,但還是有些許亮光從外面透進了房間,幽暗中隱約還能看見一些影子。
展子舒裹著被子躺在陌生的床上。只要一側身,就能看見躺在沙發上的人影。沙發是雙人座,那個人卻很高大,躺得並不舒服。展子舒輕輕背過身,朝著窗的方向躺著,透過一點窗簾的縫隙,可以看到窗外某些住宅的燈火仍亮著。
展子舒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一動不動,他知道自己睡不著,而他不想讓那個人知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人的呼吸似乎變得悠長了許多,睡著了麼?
展子舒鬆了口氣,微微動了一下,調整了側躺著的姿勢,眼前浮起了當晚的一幕幕。
快入夜的時候,蕭錦程做了晚飯,他煲了雞粥,又弄了些S市特產的醬菜,外加兩個清口的小菜,端到展子舒眼前的時候,展子舒真的楞住了,他從沒想過蕭錦程竟然會做飯。說句坦率的,類似他們大院出來的,又有幾個人是真的會做飯的?大院裡有公共的食堂,平時伙食就很不錯,也便宜,對他們這些住戶而言,就是國家給的補貼政策。當然,他們真正會去吃的也少,哪家要麼不是在外面解決,要麼就是有專人燒?
所以蕭錦程的手藝,讓展子舒真的有點出乎意料。蕭錦程倒似是看出了點什麼,說:「小時候爸媽都還忙,家裡只有我和錦歡,所以學了點。」
「哦……」展子舒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端著碗一口一口地往嘴裡扒粥,味道糯軟,意外地可口。
「你這幾天只能喝粥吃點清淡的蔬菜,好好養著。」蕭錦程看著展子舒喝粥邊道。
展子舒從先前開始就有點不敢看蕭錦程,聞言只是悶頭喝粥,趁著空隙「嗯」了一聲。他倒是想道謝來著,可是這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等展子舒吃完,蕭錦程也喝了兩碗粥。一頓晚飯總算吃完,蕭錦程讓展子舒還是去沙發上坐著休息,他則開始收拾。蕭錦程似乎是想了想之後,又打開了那個十幾寸的黑白小電視,神情閃過微不可見的尷尬,道:「這是房東的電視,你要看,可以看會兒。」
展子舒正巴不得有點什麼事可以分散一下他和蕭錦程之間那股若有似無的詭異氣氛,所以就算是黑白電視,他也願意盯著看。而且,很明顯,電視一開之後,帶著點聲音,莫名的房間裡那股生硬和尷尬就消散了好多。
展子舒一邊看著電視裡不知所謂的連續劇,一邊出神地想著他大概有多久沒看過電視了。蕭錦程在廚房裡忙了一會兒後,看來是收拾好了。於是就端了杯水出來,放在沙發旁的茶几上,道:「多喝點水,你才退燒。」
展子舒默默地接過水,他本來以為蕭錦程也會坐下來看會兒電視,心裡還多少有點彆扭,因為完全不知道要和他說什麼。不過,蕭錦程卻沒有,反倒是走向五斗櫥,從裡面拿出了一條被單,然後開始換床單、鋪床。展子舒看著蕭錦程熟練的動作,不知道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蕭錦程見展子舒看著他,就道:「等會兒給你用。放心,都是乾淨的。」
展子舒勉強勾了下嘴角,錯開眼神,「哦」了一聲。然後,又開始看電視,可他心裡則在罵自己,說句「謝謝」有這麼難麼?可就真是有這麼難……展子舒暗暗張了幾次嘴,愣是沒說出來。
蕭錦程又忙了一會兒,連被子都拿了條新的出來。展子舒偷眼瞄著他,心裡就在想,當年就以為這個人是個變態,後來,他在和幾個髮小喝酒聊天的時候,也說起過這個人。髮小們還追問展子舒,為啥就這麼討厭蕭錦程。展子舒那時候才說出這人他媽的就是個變態,喜歡男人。當時,可把那群髮小們給楞住了。可不是,這樣的男人,誰看得出來啊?
不過那之後,這事不知怎麼地就傳了出去,不待見蕭錦程的人更多了。就以展子舒自己知道的,他的幾個髮小後來在某些事情上遇到了蕭錦程,可真是連諷帶刺,甚至像看個什麼病菌似的看蕭錦程。
然而,此刻的蕭錦程雖然是在做著家事,但側臉上是剛毅的線條,眼神更透著股認真,行動間乾脆俐落,有股軍人的風範,展子舒就想起蕭錦程的家人似乎也是部隊出身的,難怪……
不知什麼時候起,展子舒竟然就這麼直直地看著蕭錦程的一舉一動出神了。直到蕭錦程做完手裡事,轉身來到展子舒跟前,帶著點詫異的目光看向展子舒,說:「子舒?怎麼了?又不舒服?」
展子舒這才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後,忙側過頭,低聲道:「沒什麼……」邊說邊覺得臉上有點發熱。
蕭錦程微微皺眉,伸手就貼在展子舒額頭上,試了試溫才鬆了口氣道:「還好沒發燒。」
展子舒有點彆扭地讓開蕭錦程的手,嘟噥了一句:「我都說沒事了。」
蕭錦程看著展子舒抱著毯子縮在沙發上,臉上又有點莫名地微紅。不知怎麼的,蕭錦程就覺得這一刻的展子舒似乎又變回了過去那個驕傲的小孔雀,一言一行裡都帶著股讓他心動的桀驁,這和女性的嬌態完全不一樣。展子舒就算是病著,可是骨子裡透出來的仍是那股驕傲的氣息,那不是普通的人家能養出來的,也不是誰都能有的。
蕭錦程心裡微動,不由自主地伸手撫向了展子舒微紅的臉頰。展子舒先是楞了一瞬,旋即受驚似的朝著一旁閃了一下,脫口而出道:「你幹嘛?」
蕭錦程頓時回過神,眼神閃了一下,神態不變,慢慢地收回了手,道:「你的臉很紅,怎麼了?」
展子舒聞言有點懊惱地瞪了眼蕭錦程,道:「誰臉紅了?我的臉本來就這顏色!」說完又狠狠瞪了眼蕭錦程,轉過臉去看電視了。
蕭錦程的手在展子舒看不見的地方緊緊握著,指尖上還殘留著那一瞬的柔滑。蕭錦程告誡自己,他如果還想繼續在展子舒身邊,就最好不要再有剛才那樣的舉動,展子舒眼中對他的防備,他看得很清楚。雖然蕭錦程並不明白為什麼展子舒既是如此提防著他,又為什麼還要讓他在身邊。可這樣對蕭錦程而言,已經是夢寐以求的了,不是麼?
蕭錦程退開兩步,走到藥箱邊,這裡放著今天展子舒要吃的藥。他取出藥片,又在茶杯裡加了些溫水,這才又回到展子舒身邊。而經過這一刻的調整,蕭錦程恢復了往常的平穩,不再像剛才那樣因為展子舒在他面前表現出的那一瞬柔和而失神。
蕭錦程遞過藥片,道:「時間差不多了。吃藥。」
展子舒吞了藥片,喝了水,又繼續看他的電視。蕭錦程繼續默默收拾一番。兩人都沒說話,而展子舒不時地看蕭錦程一眼,很快就又挪開視線,那神情似是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沒說出來。
展子舒在心裡苦笑,這氣氛果然古怪透了,電視都沒作用了!展子舒有點忿忿地拉開毛毯,下了地,兩步上前把電視的聲音調響了,這才又坐回沙發上,蕭錦程的動作在這一瞬似乎僵了一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展子舒想著乾脆還是睡覺算了的時候,展子舒的手機突然又響了。展子舒一下上前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一看,竟然是他父親。展子舒有點慌了神,下午展翼給他打電話,估計就是為了問他有沒有到S市,他一是因為身體太難受怕聲音被聽出來,二則因為怕沒法解釋,所以就乾脆沒接,想等到好點後,再給展翼回電話,沒想到竟然給忘記了。
現在他父親打來電話,肯定也是問他怎麼還沒到家吧?這……這可怎麼辦?他要怎麼解釋才行?展子舒急了,畢竟他現在還是高中生,還有學業……家裡人不可能這麼放縱他一個人在外。
蕭錦程見展子舒這個模樣,就知道肯定是他家裡人打來的電話。於是就上前從發愣的展子舒手裡拿過電話,接了起來,也不管展子舒滿臉又驚又急的模樣。
「喂,展伯伯麼?……我是蕭錦程,子舒現在我家,他去洗澡了……他今天沒回S市,有點事耽擱了……是這樣的,三天後,我們學校有個全校性的學術交流活動,很多教育界的學者都會來講座。子舒今天參觀了學校,也覺得機會難得,很想參與看看。我們剛才商量要給您打電話。……對,是三天後……展伯伯,我也認為這是很不錯的一次活動,子舒如果想來S市唸大學,這對他還是很有幫助的,可以先感受一下S市學習的氣氛……是,子舒說這幾天都想跟我去學校看看,所以乾脆他就住在我這裡,這樣比較方便……對,請您放心……好的,活動一完,我就送他回國都……不用謝,展伯伯,這是我應該做的。我父親也讓我有機會向您和展爺爺問好……好的,您放心。還要讓子舒給您回電話麼?……好,我知道了。展伯伯,再見,晚安。」
蕭錦程掛斷了電話。
展子舒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還是他所認識的那個以木訥寡言聞名的蕭錦程麼?展子舒瞬間有種自己被狠狠騙了十幾二十年的感覺。
「你……你怎麼……」展子舒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麼。蕭錦程電話中那種讓人信服的淡定語調,那種明知是謊言卻偏偏說得像真的一樣的感覺……最讓展子舒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的父親竟然也信了!展子舒在這一刻,不得不承認蕭錦程的藉口可說是恰當適宜到了極點。展國輝平白絕對不可能讓展子舒在S市又多耽擱幾天,但蕭錦程卻偏偏用讓展子舒多熟悉一下S市的學習氣氛,更編出一個什麼學術交流活動的理由,展子舒真的是要佩服蕭錦程的急智了。
「展伯伯答應讓你在我這裡住幾天,你好好休息。」蕭錦程把手機還給了展子舒,又道,「他讓你明天給他打個電話。」
「蕭……蕭……」接過電話的展子舒傻傻地站在那裡。
「蕭錦程。子舒,怎麼了?」蕭錦程真是第一次見到展子舒這樣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那張俊美的小臉上,全是驚訝。蕭錦程倒是看笑了,他不過是接了個電話而已,有這麼……驚人麼?
展子舒這會兒總算冷靜下來,在心裡反覆告訴自己,這樣的蕭錦程恐怕才是真正的蕭錦程。否則以他那種木訥的個性,怎麼可能在今後的商戰中擁有一席之地?過去的他對於蕭錦程果然還是太不瞭解了。可是……就算是再合適,蕭錦程也不能亂找理由啊!這讓他回去以後可怎麼交代?
「蕭錦程!你跟我爸胡說什麼呢!什麼學術交流會?你讓我回去可怎麼說啊!」展子舒怒道。
蕭錦程這會兒倒是一點不急,神情平靜,道:「三天後,S市大學有一場學術交流。你要是好一點,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
「哎?」還真有?展子舒又楞住了。
蕭錦程見展子舒這模樣實在可愛,沒忍住,上前用力擁了下展子舒,在他還沒回神的一瞬就立刻放開,低聲道:「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
這話一說,展子舒真的什麼責怪的話語都沒法再說出口了。
蕭錦程輕舒一口氣,看了看時間,道:「子舒,九點了,睡吧。」
「哎?」展子舒回神,就發現人正被蕭錦程帶向床,展子舒頓時僵了一下。這房裡就這麼一張床,蕭錦程不會是想……展子舒就站住了,怎麼都挪不動腳。
蕭錦程頓了下,道:「怎麼不……」話說了一半,想起什麼似的,平日裡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抹尷尬,甚至還有點臉紅的樣子,蕭錦程語氣有點急道:「你……你別多想,我睡沙發。」
這話一出,兩個人都有點窘迫了。展子舒暗罵自己不知道在亂七八糟的想什麼,人家蕭錦程這會兒還是青少年呢!倒是他自己想多了不是?展子舒雖然是放下心,可還是沒敢看蕭錦程,有點心虛地急走了兩步,在床邊坐下,才有點結巴地道:「那……那……我睡了。」說完,動作堪稱迅速的躺到了被窩裡,然後蓋好,開睡。
蕭錦程看著這樣的展子舒,心裡微微歎了口氣,抱起了剛才就放在一旁的被子,順手關了牆上的燈,躺到了沙發上。沙發有點膈人,又短,蕭錦程睡得自然不會舒服。可他看著幽暗的房間裡,在床上蜷縮著的人影,心裡又隱隱地有些高興。他何曾會想到有一天他喜歡的那個天之驕子,會和他睡在同一個房間裡呢?
蕭錦程就帶著這樣的默默歡喜,漸漸入睡。然而,也不知過了多久,原本靜靜睡在床上的人卻有點不對勁了。
蕭錦程或許是因為展子舒在他家的原因,所以睡得很淺,幾乎很快就被床上傳來的些微呻吟聲吵醒了。蕭錦程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呻吟聲若有似無,但後來卻發現竟然是展子舒發出的。蕭錦程嚇了一跳,趕緊從沙發上起來,他以為展子舒是不是又難受了。
然而,等他來到床邊時,蕭錦程卻驚異地發現,展子舒猶自睡著,可臉上的神情顯得極為痛苦,滿頭冷汗,甚至不自覺地死死咬著嘴唇,而那微弱的呻吟就這麼從口中瀉出,這顯然是被夢魘住了。
蕭錦程立刻俯下身,輕輕推了推展子舒,低聲道:「子舒?子舒!醒醒。」
展子舒卻似渾然未覺,反倒是因為蕭錦程的聲音突然變得更激動,全身都在發顫。讓蕭錦程心驚的是,展子舒的眼角竟滲出了點點淚光。原本緊咬的牙關此刻卻鬆開,極微弱的聲音響起:「不要……放開他……沒有……不……不是……」
蕭錦程緊緊皺起了眉頭,子舒到底夢見了什麼?這麼痛苦?他緊接著用力推了推展子舒,提高了聲音,道:「子舒!醒醒!沒事了。」
「啊!」展子舒發出了嘶啞的一聲喊叫,全身幾乎從床上躍起,而下一瞬則整個軟倒在床上,劇烈的呼吸著,被蕭錦程按著的手臂上明顯可以感覺到他的顫抖,幽暗中睜開的雙眼,從迷茫而恐懼逐漸變得清澈。
蕭錦程見展子舒冷靜下來,總算鬆了口氣,道:「子舒,沒事了。做噩夢了?」蕭錦程伸手輕拍著展子舒的背,無聲地安慰著。
展子舒在醒來的那瞬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應該是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可噩夢顯然沒有放過他:「我沒事。」展子舒推開了蕭錦程的手,一邊低聲道,「做了個噩夢,現在沒事了,你去睡吧。」
展子舒不論表情還是言語都顯得很平常,就好像剛才真的僅僅只是一個噩夢而已。但蕭錦程卻隱約覺得事情似乎不像展子舒說得那麼簡單,他沒法忘記剛才看到展子舒做噩夢時的神情,他究竟是夢見了什麼?竟然會怕成那樣?而且,展子舒有些顫抖的身子,很明顯地出賣了他,展子舒並不像表面說的那樣沒事。
但現在,展子舒一副平靜的模樣,卻讓蕭錦程再難追問下去,或許真的只是他想多了而已。於是,蕭錦程點點頭,道:「那你好好休息,別亂想了。」說完,蕭錦程再度躺回了沙發,而展子舒也同樣安靜地躺回了床上。
蕭錦程這一整天給展子舒跑前跑後,也累了,這會兒見展子舒沒事,就睡了過去。而展子舒卻瞪著眼睛再也睡不著,睡夢中,他不斷的看到自己的親人們被關在牢籠裡,全身都是血,他們在向他求助,可展子舒卻連應聲都做不到。他想喊,卻根本無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家人們一個個消失……
展子舒的手腳冰冷,全身上下幾乎被冷汗浸透。他不由自主地蜷縮起身體,彷彿只有這樣他才能感覺到一絲絲暖意。
直到天色有些濛濛亮的時候,展子舒才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又一個夜晚熬了過去……
蕭錦程起來的時候,展子舒還在睡。特意查看了一下展子舒的情況,蕭錦程不免有些皺眉,展子舒眼下的青影很明顯,就算睡著了他的臉色還是蒼白得很難看,帶著抹疲憊,皺著眉。完全不像是熟睡了一晚的人……難道昨夜噩夢之後,他就沒睡著麼?
蕭錦程暗暗記下了這件事,就去洗漱,然後又把展子舒的早餐準備好,放在廚房的爐子上,只要熱一下就能吃。隨即,他又把展子舒的藥一顆顆分好,放在桌子上。最後寫了張紙條,意思是他要先去學校,中午會回來。讓展子舒如果餓了,就先熱點粥喝,別忘記吃藥。
做完這一切後,蕭錦程換了衣服,就拿著一個背包和車鑰匙出門了。臨出門前,想了想還把房門鑰匙在桌上留了一把,為防萬一展子舒有點什麼事。
展子舒在蕭錦程走了之後,就睜開了眼睛。其實蕭錦程起來之後,他已經醒了。但是為了避免見面又尷尬,所以展子舒乾脆沒睜眼直到蕭錦程小心又輕地關上了門,展子舒才歎了口氣,從床上翻坐起來。看到桌上用來留言的一大張紙,展子舒又覺得相當無奈,蕭錦程全心地為他好,他真的知道。
展子舒看看此刻身置的小小房間,沒有了蕭錦程的身影,意外地覺得有些冷清。想到昨晚蕭錦程為他忙前忙後的樣子,展子舒竟有些心裡微微發軟眼眶發熱的感覺,趕緊拋開了這種莫名的情緒,展子舒倒是覺得有些餓了。就按照蕭錦程的指示把粥熱了一下,一口口喝掉,休息了一會兒後,又把蕭錦程放好的藥吃完。
對於自己身體的情況,展子舒並不會輕視。畢竟只有死過一次的人,才會真的怕死,更怕的則是自己死得不是時候。所以,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話一點也不錯。對於目前的身體狀況,展子舒也很在意,過去明明沒有這樣過,他從小到大連生病的次數都可以數得出來,家裡人的百般照顧,他就是想生病都難。
展子舒再度想起自他意識到重生以來,每每糾纏於他的噩夢和長時間的失眠。或許,和這些狀況不無關係,連昨天那個醫生都說他精神壓力太大。展子舒微微苦笑,這又何嘗是他願意的,但是該怎麼才好,展子舒也有點一籌莫展。
再度歎了口氣,展子舒決定不再去想這些,實在不行的話,他只能試試安眠藥了。他的身體目前還在發育期,要是長時間失眠下去恐怕真的會虧及根本。又想了想昨晚發生的事,他不能再讓蕭錦程察覺出其他什麼……
作出這樣的決定之後,展子舒乾脆地把昨天蕭錦程給他穿的那件睡衣換掉,拿著桌上的鑰匙和錢夾就出去了。畢竟是少年的身體,昨天走了三層樓還有點氣喘吁吁,今天就好了很多。展子舒走得又有些慢,所以從最近的藥房走了個來回,也沒覺得太辛苦。而展子舒回到蕭錦程房子的時候,正拿著他這輩子買的第一盒安眠藥,為了不讓蕭錦程看出來,他把安眠藥偷偷放進了包裡。
做完這一切後,展子舒舒了口氣,又把睡衣換了回去,就乖乖跑去床上躺著。在回到國都之前,他必須要讓自己快點好起來。正迷迷糊糊有些睡意的時候,展子舒的電話又響了。展子舒一看,是展翼。趕忙就接了起來,電話裡立刻就傳來展翼很不高興的聲音,展子舒當然知道小叔為啥不高興,他昨天可是沒接展翼的電話。
於是,展子舒立刻前前後後地把蕭錦程昨天說的那一番話又說了一遍,說謊可還不是要圓的麼?而展翼表示他已經知道了。看起來展翼和展國輝已經通過電話了,展子舒慶幸自己可沒亂說,展翼顯然是對他選擇住蕭錦程家而不滿。
展子舒忙陪笑著說了不少好話才算安撫了展翼。掛了電話之後,展子舒鬆了口氣,旋即又想起蕭錦程跟他說要他今天給展國輝也打個電話的。無奈之下,展子舒再度撥通電話,在電話裡聽他父親囑咐了一堆,這麼一折騰,就已經差不多快中午了。
蕭錦程也是踏著點走進門,給展子舒帶了點午餐。待展子舒吃完之後,蕭錦程又送展子舒去了醫院掛水。蕭錦程一路默默不語,展子舒也像心思重重,兩人竟然也就一句話都沒說。
在展子舒掛完水,蕭錦程又送他回去的時候,展子舒終於道:「錦程,你不上課麼?」
蕭錦程搖搖頭,道:「沒事,那些我都得學差不多了。」
展子舒聞言好半天才說了句:「這樣啊……」就沒再多說什麼。
把展子舒送回家後,蕭錦程拿著車鑰匙又出去了。展子舒也沒問他去哪裡,只是蕭錦程說了句:「晚上會回來。」
展子舒不知為什麼有點尷尬地應了聲「哦」,就看著蕭錦程出門。展子舒有點煩躁地躺回了床上,他雖然明知為什麼會和蕭錦程之間的關係這麼尷尬詭異,可是,他又真的沒法做出什麼改變。他不可能叫蕭錦程不再喜歡他,上輩子,兩人的關係都那樣了,可那人還是沒改變。而要展子舒接受蕭錦程,看上去也不太可能,展子舒清楚自己絕對不是個同性戀,所以結論就是這輩子展子舒恐怕也只能這樣彼此僵著。
展子舒不知為什麼重重歎了口氣,如果可能,他真的不想這樣對蕭錦程。不給他希望,卻還要留他在身邊,對那個人而言是不是太過分了呢?
展子舒就這麼胡思亂想著,而時間剛過了六點半,正覺得有些餓的展子舒,聽見了開門聲。蕭錦程回來了。
展子舒抬眼看去,蕭錦程的神情和平時沒多大區別,但展子舒不知從哪裡察覺出這個人似乎心情並不怎麼好。展子舒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就說了句:「回來了?很累?」話一出口,展子舒就覺得有種莫名的怪異。就好像他有多關心蕭錦程似的……展子舒眨了眨眼,暗中罵自己一句,是不是又想多了。
面對展子舒的問候,蕭錦程倒是顯得挺平靜,點頭「嗯」了一聲,就問:「餓了麼?抱歉,晚了點。」說著他換了鞋,很快就脫了外套,捲起袖子走進了廚房。
展子舒見狀覺得真有點不好意思了。他就有點像什麼都不幹只會等著吃的……想著,展子舒就跟著蕭錦程跑到了廚房門口,張望著道:「那個……要不要我幫忙?」
蕭錦程回頭看了眼展子舒,道:「不用,你休息。」聲音很平淡,語句也很短,但聽得出,帶著點上揚的意味。
展子舒乾咳了一聲,道:「這……總是麻煩你,不太好意思……」
「沒關係,你也沒弄過,去休息吧,很快就好。」蕭錦程俐落的動作著,聲音顯得很柔和。
展子舒看他的一舉一動很熟練,配上那修長高挑的身材,居然有種賞心悅目的感覺。展子舒看了一會兒,撓撓頭,覺得確實沒自己可以插手的地方,就又回到了房間,乾脆等著吃。
等了一會兒,展子舒覺得有點無聊,正好看到了蕭錦程放在一旁的包。展子舒就高聲說了句:「錦程,我看看你的書。」
「好。」蕭錦程在廚房應了聲。
展子舒就打開了蕭錦程的包,裡面正是一大摞書。展子舒來了興致,他還從來不知道蕭錦程唸的是什麼,一本本翻著久違的大學書本,展子舒驚訝的發現,蕭錦程學的東西還挺雜,除了有兩本英文原文書是寫企業管理的外,竟然還有關於哲學的書。
展子舒挑著眉就問:「錦程,你還在學哲學?你大學唸的是什麼系啊?」企業管理還能理解,為啥還會有哲學的書呢?難道蕭錦程也是學文的?
「化學。」蕭錦程回答的聲音傳來。
展子舒猛地咳嗽了幾聲,好麼!學化學的竟然還看哲學!這是什麼邏輯?展子舒有點黑線,想當初他是唸法學和政經的時候,才學了點哲學。蕭錦程這個人果然不能以常人的思維去理解,不過,隱約的,展子舒又一個古怪的念頭升起,蕭錦程會對他這麼……呃……莫非也是他學哲學的結果?佛洛伊德什麼的……
展子舒乾咳得更厲害了。
就這時候,蕭錦程擔心的聲音從展子舒頭上傳來:「子舒?怎麼了?咳嗽了?著涼?」
展子舒一抬頭,偏巧不巧蕭錦程的臉就距離他不過幾釐米,兩人都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了。展子舒頓時臉一紅,身體不受控制地朝後一仰,險些摔倒,被蕭錦程一把拉住了手臂。
蕭錦程皺眉問:「子舒?」
展子舒想到自己剛才的胡思亂想,有點心虛,閃躲著眼光乾笑幾聲道:「沒、沒事,真沒事。那個……你……你做好飯了麼?餓了。」說著掙開了蕭錦程的手臂,又退了兩步。
蕭錦程仔細看了看展子舒的神情,覺得他好像確實也沒什麼,就道:「快好了,你坐吧。」
展子舒趕緊應聲,坐到了餐桌旁,一本正經地等晚餐,那樣子倒是看著很無辜。
蕭錦程有點無奈,但莫名的心裡卻因為展子舒對著他這樣的一舉一動而微微雀躍著。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展子舒對著他的時候,並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提防又或厭惡了,不論怎麼說,這都是件好事吧?
蕭錦程微微地勾動了嘴角,但……就在他回來之前,在環保局,臨走時,他父親對他說的話,生生在蕭錦程耳邊響起:「你最好離展家的人遠一點!蕭家可再經不起風浪了。」蕭錦程神情黯了黯,恢復了平時的面無表情,端著菜走出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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