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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展子舒看著眼前一堆寫滿外文字母的吃的喝的用的,不由得眼角抽搐。他很清楚的記得他媽容月音自打出過國之後,每回都是大包小包地往家裡帶,也不管用得到用不到。然後又喜歡成堆送人,特別是她最疼愛的小兒子。

要是展子舒沒經歷過重生,那他現在一定高興很。畢竟這時候國外的東西和國內的差距很大,新鮮玩意也多。這是讓展子舒不論是大院裡還是學校都挺長臉的一件事。大院裡的那群猴子們平時也是吃喝用度不差的主,但像展子舒這樣背景又被寵著的,那還真是不多,羡慕的眼光自然不會少。所以打小,展子舒也成了大院孩子群裡被追捧著的人。

不過,這些東西現在放展子舒面前,真的成了雞肋。丟又不能丟,留著還佔地方。他更不愛吃什麼巧克力零食之類的,騙騙小孩也就算了。好歹展子舒的心理年齡也有那麼好幾十歲呢。

但是表面上裝還是要裝的。展子舒高高興興地接下這一摞累贅,道了謝又親了口老媽哄了兩句,就回房。然後,「嘩啦」倒在了床上,皺著眉不知道怎麼處理。

沒等他想好,房門就被人敲開了。容月音興匆匆地進來,一下就拉起兒子,說:「你姐回來了,快點,我們出去吃飯。」

「姐?」展子舒愣一下,「姐不是才住校麼?怎麼回來了?」展子舒的二姐展子鳳目前在讀國都女子大學二年級,平時住校,回家的時間也不多。這回才開學不久,她怎麼就回家了?

容月音笑駡一句:「你這小子,平時也不見你惦記點老爸老媽。好歹我們也出門快三個星期了吧?你是一點都不想我們,還不准你姐惦記呢?」

展子舒恍然,展子鳳是回來看爹媽的啊!他「嘿嘿」笑了兩聲,道:「媽,那妳還不和姐多說說話?這要去哪呢?」

容月音沒好氣看著展子舒,說:「你這小沒良心的!就合著只有你媽我惦記著你呦!也不想想今天是什麼日子。」

展子舒又愣:「什麼日子?」

容月音徹底服氣:「你媽我辛苦懷胎十月把你生出來的日子!」

啊?哎?!今天是他生日?展子舒傻了眼,抬頭看向掛曆,可不是麼?九月十一!他重生之後,除了一開始的兩天因為酒醉沒多大意識,之後的每天基本都安靜的思索一些事,連話都說得少,又怎麼可能去關注年月日。這回可是徹底忘記了。

容月音拉著展子舒邊下樓邊嘮叨:「你這孩子呦!以前每年不是都叨唸著生日生日麼?呼朋喚友的,今年怎麼就這麼乖了?院裡那幾個也都來了,說你不開手機玩失蹤呢。我說小寶啊,你這幾天都幹什麼了?怎麼媽看著你不對勁呢?」

展子舒趕緊拍胸脯保證自己一點問題也沒有,不開手機是因為剛開學,想順順功課,怎麼說都高二了不是?

展子舒看著他媽的臉色就順著說:「您也知道,那幾個小子每天都不務正業的,我還想考個好點的大學給您和爸爭個光不是麼?」

展子舒的話算說到容月音心裡去了,高興地重重在展子舒腦門上親了一口,說:「就知道小寶乖!行了,今天是你生日,你爺爺和姥爺他們都打了電話關照了。他們開會沒法來,要我和你爸好好張羅一下。說到了明年就得高三了,那時候恐怕沒時間好好過生日呢。你大伯也惦記你,送了東西過來。」

「哎!謝謝媽!可辛苦您了。」展子舒忙討好,他可記得今天他爹媽才從國外回來,恐怕也是趕著他生日的。想想一大家子都念著他,展子舒心裡發燙。

說話間就到了樓下,果然碩大的客廳裡挺熱鬧,院裡的幾個孩子都來了。展子鳳和展子翔站在一旁說話,展國輝倒是沒見身影,估計還在書房忙活。

展子舒笑著上前給展子鳳打了個招呼。他姐繼承了容月音七八分的容貌,又帶有展國輝的幾分銳利剛毅,一看就是個很有原則且自信的美女。展子舒記得他姐姐在大學算是風雲人物,雖然才大二,但是各方面組織號召能力都強,在學生會擔任了宣傳部的部長,相當能幹。只是後來,嫁給了那誰,家裡出事之後,她承受著各方面的壓力,本來還有個孩子都因為離婚的事流產了。最後……大哥沒了的消息一傳出來,展子鳳就……

展子舒不願再想下去,只看著眼前生機勃勃的展子鳳笑。

展子鳳對展子舒很親,從小也是笑鬧慣了的。住校之後,雖然和小弟見面的次數少了,但不損兩人的交情。這會兒一看到展子舒,展子鳳就笑瞇著眼睛伸出手猛掐展子舒的臉。

展子舒「哎呦哎呦」喊,話也說的嗚嚕嗚嚕:「且,裡漢嘛?」(姐,妳幹嘛?)

「展子舒,你說說,你怎麼就瘦了呢?唉,想想以前,你那肥嘟嘟的臉,手感多好!」展子鳳一邊捏一邊感歎。

容月音在旁笑說:「行了行了。這臉都紅了。」

展子鳳終於鬆開手,笑道:「媽,妳盡疼他!」

「那是!他是妳小弟弟嘛。」容月音倒是說得理直氣壯,一邊也和展子鳳一樣掐掐展子舒的臉,敢情這娘倆還一個嗜好。

展子舒知道再待下去估計臉就要腫了,趕緊給他大哥遞了個眼色,就吵吵著拉著展子翔去了院裡幾個孩子聚著的地方。

這回來的基本都是展子舒那時候玩得近的,七八個大男孩湊一起嘻嘻哈哈著,看到展子舒過來,就圍了上去,推肩拍背紛紛說:「三少,太不夠意思了吧?怎麼就整個關機呢?大夥都唸著給你鬧生日呢。」

展子舒默默掃了眼眼前,那天的齊駿、方東陽、戚家英、戚家威和張民都在,又多了兩個是比展子翔小了兩歲的王俊傑和李少愷。這些人自小就和展家兄弟玩得熟了,年齡差距除了展子翔、王家老大和李家老二之外,相差都不過是一兩歲的年紀裡。都能算的上是打小的交情,「髮小」二字當仁不讓。

可不就是這些「髮小」麼?展子舒笑得高興,可眼睛裡卻沒見一點笑意。現在,除了他,誰都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可是,那些落井下石,見死不救,出了事就想著撇清關係,置身事外的人和事,他展子舒就算化成灰都不會忘記。

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眼前他什麼都做不了,也不能做。他還是那個被人寵著嬌著捧著的展家三少,那個一無所有的展家三少。

「子舒哥……」

一聲柔柔弱弱的童聲在一群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的人群中很容易被忽略,但展子舒還是聽見了。有那麼一瞬,展子舒僵了一下,但旋即就恢復了常態,轉過臉看向那個帶著點怯生生的模樣站在他不遠處的一個小人。

不過沒等展子舒開口,他的那群「髮小」裡就有人說話了:「哎哎,這不是蕭家小子麼?怎麼有膽子到這兒來了?」說著,有幾個人就準備圍上去。

展子翔看著不太對勁,就說:「喂,幹嘛呢?來者是客。」說著,他走到了那孩子身邊,道:「是錦歡吧?怎麼來了?」

蕭錦歡怯怯看了眼展子翔,就低下頭把小手裡捏的有些褶皺的紙盒子遞了過去,小聲說:「這……這是給子舒哥的生日禮物。」

展子翔微微皺眉,但還是接了過來,說:「那真謝謝你了啊。」說完,展子翔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轉眼看向了展子舒。

展子舒沒什麼表情,冷冷看了眼蕭錦歡,就道:「沒事就先回吧。」

蕭錦歡小臉白白的,模樣有點委屈,咬著嘴唇像是想說什麼,結果還是看了眼展子舒,就轉身默默走了。

除了容月音和展子鳳坐在客廳另一頭的沙發上唧唧喳喳說話沒注意發生了什麼,這一幕在場的人都看見了。蕭錦歡走了之後,「髮小」們都紛紛說開話了。

「蕭家都這樣了,還讓小孩來攀高枝呢?」

「切,無事獻殷,非奸即盜嘛!」

「他老爹還候著審查呢。這就往別家跑,也不怕連累人?」

「估計是想著展爺爺的關係吧?」

「誰理他啊!攀關係也要看是什麼人。」

「你們煩什麼呢?三少本來就不待見他們。」

展子舒靜靜聽著沒說話,如果他沒記錯,蕭錦歡今年才十三吧?

蕭家在國都也算大家,和院裡的都熟悉,也是自小玩到大的。只是蕭家近幾年不太順,先是蕭老爺子白髮人送黑髮人,他的小兒子蕭冼壑在救災的時候因公殉職,蕭老爺子頗受打擊之下,身體也不行了,撐了兩年也過世了。蕭老爺子去了之後,他的大兒子蕭俊晟在部隊的關係也受到嚴重打擊,年前蕭俊晟的上司某部司長涉嫌了轟動整個天朝的走私案,連帶著蕭俊晟這個參謀長也被隔離審查。二兒子蕭俊恩也因這件事被降職,外放到了S省當了個小市長。

這一連串的事情下來,蕭家等於被廢了一大半。蕭俊晟的事情至今也還沒解決。而沒了蕭老爺子這樣的主心骨,蕭家確實有點無路可走的窘境。然而,導致現在院裡的少年們對蕭家兩個孩子從沒好感這樣的情況,卻並非打一開始就是的。

展子舒微瞇著眼,在窗口的方向看到了正一步步朝外走著的蕭錦歡,那瘦瘦小小的背影似乎正被什麼重重壓著。展子舒自嘲似的笑了笑,可不是麼?這一切可不就是他親手造成的麼?


「子舒,想什麼呢?準備走了。」展子翔隱隱皺了皺眉,招呼著顯然有點出神的展子舒。他家小弟這兩天似乎有點不太對勁。可具體是怎麼了,展子翔也說不上個所以然來。只覺得展子舒似乎突然安靜了很多,而且還動不動地走神。

展子舒回過神,朝著展子翔笑了笑,應道:「哎!來了。」說著又推了推身邊幾個還在窸窸窣窣說話的髮小,道:「還說什麼呢?吃飯去。」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就離開了大院。前前後後好幾輛車開了一溜。展子舒和自家人坐在了一輛車上,展子翔開著車,展國輝則坐在了副座上。容月音還在和展子鳳說著國外的事,而展子舒看著窗外,又好像有點出神。

過了一會,展子舒突然對展國輝道:「爸,蕭家的事,您清楚麼?」

展國輝聽到展子舒問,不由回頭看了他一眼,說:「怎麼?」

展子舒笑笑道:「沒事,今天蕭錦歡來過,那小傢伙看著挺可憐,所以問問。」

展國輝淡淡道:「這些事你們小孩子家就別管了。」

「哦。」展子舒應了一聲,也就不說話了,就好像他真是隨口問了一句似的。只是展子舒背在身後的手此刻卻握得指尖泛白。他該明白,現在的他什麼都做不了。

車停在了國都有名的一家飯店門口,還沒下車就有飯店的負責人迎了上來。泊車的泊車,引路的引路,一群人就進了預定好的包廂裡。一個大奶油蛋糕正放在中間。所有人坐定之後,立刻就流水席上來,各類普通市民難得一見的菜肴紛紛上桌。展子舒也似忘了先前的一切,和親友們吃吃喝喝無比開心的樣子。

席間,展國輝就預祝了展子舒等來年高考的時候能有個好成績。而容月音則滿足地說著自家小兒子可算滿了十六,就是大人了。一群髮小們說說生日快樂,也就沒什麼其他的,而且因為有長輩在,也不敢逼著展子舒喝酒,各個都顯得家教良好,進退適度。

好不容易等到散席,幾個髮小都眼睜睜看著展子舒。展子舒心知他們在想什麼,但是這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蕭家的事情,展子舒沒什麼心情和他們鬧,所以就故意裝著不知道。

反倒是容月音在旁看出來,就笑道:「知道你們這群孩子愛鬧,行了,小寶,你就和他們玩去吧。別太瘋了啊!」

展子舒愣一下,應了聲「好」。

髮小們一陣高興,簇擁著展子舒就往外走。展子翔想了想,對容月音道:「媽,我也去吧。免得子舒他們瞎鬧。」

容月音點點頭,展國輝也沒阻止。他們的大兒子素來有分寸,還是非常放心的。

展子翔就跟著去了。

一群人倒也沒開車,就在街上走著,邊討論要去哪裡。

戚家兄弟喊著要去吃燒烤,就被齊駿罵,還吃不飽呢?張民則在一旁笑,看著戚家兄弟吃癟。兩個大點的王俊傑和李少愷則和展子翔走在一起,不時交談兩句,看那意思也不會管他們去哪裡。

方東陽就問展子舒:「三少,今兒你是主,你說去哪兄弟們陪。」

展子舒嗤笑一聲,說:「得了,就你們那點心思,還能去哪?國色天香唄。有酒有美女,人不風流枉少年。」說著慢慢就朝著一個方向踱著步走去。

一群人倒是因為展子舒的話靜了那麼一瞬,旋即就熱鬧起來,紛紛說「三少果然知心!」

展子舒沒理他們,悠然走在前面,臉上掛著笑卻沒到眼底。展子翔反倒走在了最後,看著自家弟弟的背影,眉頭皺得更深,這小子肯定有什麼事。

國色天香離飯店的距離不算遠,眾人就當飯後消食,走得散漫。展子翔本來想追上弟弟聊兩句,但後來想想現在似乎不是時候,就放棄了。展子舒獨自走在前,方東陽和齊駿本來想與展子舒一起走,但不知為什麼展子舒身上就散著股莫名的沉默勁,有種拒人接近的感覺。他們兩人上前了幾次最後都猶豫著沒搭上話。

快到國色天香的時候,展子舒突然頓住了腳步,就這麼怔怔看著前面,引得後面那群人也停了下來。這時候,天色尚黑,只看見離展子舒不遠的地方站了個人。展子翔怕有什麼事就趕了幾步上前,跟在一旁的王俊傑驚訝地出聲:「蕭錦程?」

這名字一出,人群不由都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有人笑開,說話的是齊駿:「哎,今天吹什麼風?怎麼把蕭家兩位少爺都吹來了?還是二位都喜歡出人意料啊?」

「說什麼呢?今兒三少生日,你說話注意點。」方東陽接了口,緊接著卻又對蕭錦程說:「我說你們蕭家還要不要臉?大的小的都不讓人消停啊?」

「東陽!」出聲的是展子翔,他雖然打斷了方東陽的話,但眉頭卻也皺了起來,他知道蕭家的事,雖然蕭爺爺曾經是展家老爺子下屬的兵,可畢竟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而且對蕭家,展老爺子也算盡力幫過了。否則蕭家老二怎麼可能只是個外調的處分?可今天蕭家兩兄弟這麼一前一後地來,究竟算什麼意思?剛才在車上的時候,展子翔也聽出了他爸的語氣,蕭家的事恐怕是麻煩的,他們還是少插手為好。

想到這裡展子翔對著不遠處的蕭錦程道:「錦程,你不是去S市了麼?怎麼回來了?」

蕭錦程的臉在黑暗中看的並不清楚,只有一雙眸子亮得驚人,讓人不知為什麼竟想到了獨狼。而面對展子翔的話,蕭錦程一語不發只是沉默著。那雙眼卻緊緊地盯著一個人,展子舒。

展子舒站在那裡,無聲無息,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股詭異的安靜在喧鬧的大街上就這麼充斥在這一個人和一群人之間。

終於那群人忍不住了,各種諷刺嘲弄的話響起,而蕭錦程卻始終沉默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展子舒說了一句:「夠了。」他身後的少年們頓時停了下來。

靜了片刻,展子舒終於朝著蕭錦程道:「你來幹什麼?」他的聲音不知為什麼有些沙啞。

蕭錦程聞言身影終是動了一下,走出了陰暗。街燈下,他整個人顯得異常消瘦,但脊骨卻挺直,刀刻般稜角分明的臉已經不再見絲毫的稚氣,緊抿的嘴唇和剛毅的下巴都在說著這個人有著堅毅不屈的個性。而他那雙讓人發怵的眼,此刻正一瞬不眨地看著展子舒。

展子舒在那樣的眼神下,握緊了拳,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再平靜不過,他又重複問了一次:「你來幹什麼?」

「你生日。」蕭錦程終於開口。

展子舒愣了一下,答案不出意外,可他卻在心裡苦笑,蕭錦程的話永遠簡單而直白就如同那個時候一樣……

氣氛眼看著再度沉寂。

方東陽皺眉開口說了句:「三少,別管他了,我們走吧。」

齊駿也道:「三少,別為這種人耽擱了時間,掃了興致。」

展子舒掃了眼兩人,又看回了蕭錦程,默然半晌後,出人意料的說了句:「既然來了,一起吧。」

隨即,展子舒也不管身後那群少年們發出的驚訝聲,就堪堪從蕭錦程面前走了過去。蕭錦程有那麼一瞬的愣神,可緊接著就默默跟在了展子舒身後。

至於其他人神情各異,摸不清展子舒究竟是什麼意思。展子翔、王俊傑和李少愷疑惑地對視一眼,但聰明地沒說話就跟上,畢竟年紀大些,心裡思量也多了一重。展子翔更是看出自己小弟實在不太對勁,想著這事回去之後可要好好和小弟談談。

而剩下的幾個,戚家英咋著嘴就說:「三少啥意思啊?怎麼又和蕭錦程扯上了?」

戚家威聳肩道:「誰知道,三少本來就難猜不是?張明,你說呢?」

張明略有所思地笑笑也不說話,只是跟著走了。戚家兄弟對視一眼,無奈,也跟著張民走了。

方東陽和齊駿則顯得有點尷尬,展子舒對蕭家不待見,是大夥都知道的。否則,怎麼說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要鬧僵也不會僵成這樣。可就是這一年裡,展子舒對著蕭錦程簡直就是各種不待見,話怎麼難聽怎麼說,連帶著蕭錦歡也受牽連,直鬧得蕭家兩兄弟根本就不敢再出現在這個圈裡。

他們也不知道蕭錦程究竟和展子舒鬧了什麼過節,能讓展子舒恨成這樣。但畢竟展子舒的家世身份放在那裡,別說蕭家以前風光的時候展家就未必把人放在眼裡,更何況蕭家現在這個樣子?所以,他們這群跟著展子舒的自然也不會給蕭家兄弟好臉色看。鬧到後來,他們說的話遠比展子舒更見惡劣了,畢竟一個人和一群人是完全不同的等級。

不過說來也怪,不管展子舒他們說了多惡毒的話,蕭錦程還是會時不時出現,也不見他有絲毫惱怒的樣子。或者說,就算蕭錦程惱怒了,別人也看不出來。蕭錦程從來就是副面無表情冷漠的樣子。

也可能正因為這樣,最近有次蕭錦程在院子裡是真惹怒了展子舒,展子舒就和院裡的一群人圍上去把蕭錦程揍了一頓。那次下手是真的不輕,要不是碰巧蕭母來找容月音,蕭錦程指不定就被打殘了。而那次之後,蕭家的人就再沒出現在院裡過。不過緊接著沒多久,就傳來蕭錦程考上了S市的大學,要去那裡唸書的事。

當時展子舒還特不屑啐了一口,說了句極難聽的話。讓院裡的少年們都有些震驚。好在展子舒也就那時候罵了這麼一句,後來也就再沒說什麼,導致了少年們都認定了展子舒不待見蕭錦程。

所以,這會兒展子舒又突然讓蕭錦程跟著,實在是出了所有人的意料。方東陽和齊駿兩人平時都是心眼多的,這時候除了暗罵一句:「這都什麼事?」之後,也只能跟上。

 


自從卡拉OK在天朝問世,很快就成了時興的玩意。九七年的時候,它還屬於有錢人的專享。更何況像是國色天香這類的銷金窟。不過,國色天香算是國都比較有名的KTV,由於背後的關係硬,來這裡的貴人們可不算少。所以,相對的,亂七八糟的事也少,管理算得上正規,就是錢花得多了點。

不過在這些人眼裡,錢還真算不得什麼大事。唯一的要求,估計就是國色天香裡的服務生自然也得當得起國色天香四個字。

展子舒他們對國色天香也算熟稔了。上了高中後,這群嚷嚷著要開葷的紈絝子弟可沒少來這裡。一來,他們有錢有閒。二來,父輩們也都清楚,有時候交情就是從這裡出來,所以不算反對。三來,這裡的算得上正規經營,父輩們也不怕少年們玩得出格。

所以進了國色天香的豪華包廂之後,方東陽就熟稔地對著經理說:「今兒三少生日,來點好的啊。」

經理當然知道眼前這群是什麼人,不用吩咐,很快酒水餐點就送了上來。趁著媽媽桑們還沒來,少年們都興致勃勃,自動地點歌看功能表。這時候的點歌系統還比較古老,需要看著歌單按一連串數字。展子舒沒什麼大興趣就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拿起酒瓶倒了一圈酒。今天這種場合,不喝酒是不現實的。

展子翔看展子舒一個人坐在那裡正想走過去,沒想到被王俊傑和李少愷叫住,在旁說起了話。這兩人現在大四,很快就要畢業,家裡人想讓他們也先進市府去上班。所以叮囑他們要和展子翔多聊聊,這時候,可不就是時機麼?

展子翔無奈,只好和他們先說著,後來話也開始投機,聊著聊著也就沒再顧得上展子舒。沒一會工夫,媽媽桑笑容滿面的帶著一溜美女進了包廂。其中就有認識的,也有幾個新面孔。認識的這會兒就已經往幾個人身邊湊,沒熟悉的就隨便選了兩個。

國色天香裡的美女素質到家,而且基本只陪酒陪唱陪聊天,算得上正經。不過媽媽桑這時候對著展子舒卻有點討好地說:「三少,今兒可對不住,沒想到您能來呢,小紫沒在,您看是不是……」

戚家英湊在一旁聽見了,沒等展子舒說話,就開口說:「哎?紫美人沒在啊?哎呦,那三少可別要難過了?」說著哈哈笑了起來。

其他幾個人聞言也笑哄了。

展子舒順勢聳肩做了個無所謂的模樣,道:「沒事,媽媽桑妳選一個就好,相信妳的眼光。」

媽媽桑這才笑著拉過一個看著挺清純的美女送到展子舒身邊,說:「三少,您看這個怎麼樣?新人,沒來幾天呢。」

幾個髮小在旁起哄,有的說比紫漂亮,有的則說下回告訴紫讓她罰三少。

而展子舒根本不在意這些,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隨意的點了點頭,就對那女孩說:「坐吧。」

女孩顯得有點拘謹,坐在了展子舒身邊。媽媽桑算是鬆了口氣,知道這群人雖然年少可都是惹不起的主,這算擺平了,才笑道:「三少,她叫琳琳,今兒可喝好玩好啊。」

展子舒「嗯」了一聲,就沒管那媽媽桑,對那女孩道:「倒酒吧。」

而媽媽桑朝包間裡掃了一眼後,突然發現有個人身邊怎麼就空了?她走過去才要開口,就聽見那人冷冷說了句:「我不用。」

媽媽桑愣了下,職業化陪笑了幾聲,打了招呼就出去了。

時間過得即快又慢,展子舒一直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琳琳送上的酒和小吃,基本不怎麼理琳琳。害的那小美女心頭忐忑,還以為自己哪裡不好。

不時也會有人就朝著展子舒敬酒,他是杯來酒乾,豪氣的很。髮小們逕自玩鬧著,也沒察覺展子舒有什麼異樣的。有時他們也起哄讓展子舒唱歌,展子舒一律不理,就往沙發前的矮桌上架起雙腿,看上去一副瀟灑適宜的模樣。

然而只有展子舒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裡有多心不在焉。

一開始蕭錦程的那句話聲音並不大,可展子舒偏偏卻聽在了耳裡。展子舒不是沒看出來,自打進了這包廂之後,所有人就直接把蕭錦程忽略掉了。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似的。至始至終蕭錦程都獨自坐著,也不說話,唯有展子舒生生地感覺到那個人的眼光追在他身上如影隨形。

展子舒也不知道此刻心裡究竟是個什麼滋味。煩躁?茫然?又或者是……

這麼快遇見蕭錦程是展子舒沒有想到的。可是回想當年,現在的這一切似乎又是理所當然。不論展子舒對蕭錦程的態度如何惡劣,每年他生日的時候,蕭錦程都會出現。只是,在過去,展子舒做得最多的事是從一開始的直接開罵又或者動手把人攆走,到後來的乾脆視而不見。卻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他竟同意讓蕭錦程跟著。

展子舒自己也說不清楚,現在的他對蕭錦程究竟是個什麼態度。是感激?是愧疚?還是……無法面對?

要說感激,展子舒那是確確實實感激。曾經在他最絕望認為一切都完了的時候,是這個人默默為他付出一切。替他一家安排出路,甚至給了他一輩子衣食無憂的保障,而這個人自己卻替他頂了罪,那是死罪!

展子舒在他意識到自己重生的那一刻,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蕭錦程。這一世,不論他想要怎樣走完,但這個人,他記在心裡了。他會盡自己一切所能來報答這個人,不過展子舒不是不知道蕭錦程對他是何種執念。

雖然展子舒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蕭錦程這樣一個男人竟然也會喜歡同樣是男人的他。而且這份執念竟然還真在那種狀況下持續了十多年!這究竟是為什麼?展子舒覺得自己完全無法理解。

蕭錦程比展子舒大了三歲,展子舒表白的時候,展子舒想都沒想,直接就把這人打進了黑名單。那時候的展子舒對同性戀這樣的事只覺得噁心,而他竟成了一個同性戀者戀慕的對象,這種事對生來就是天之驕子的展子舒而言簡直丟臉到家。更何況,他還曾把蕭錦程當成……當成兄弟!被兄弟背叛,又是這樣的情況,他展子舒怎麼可能給蕭錦程好臉色看?

所以,此刻的展子舒對著蕭錦程感激之餘也覺得愧疚。那十多年不好過吧?當時,隨著年齡的增長,展子舒對於同性戀的觀點也不像過去那麼偏執,但也沒說想讓自己也遇到這種事。因此到了後來,他對蕭錦程完全屬於冷處理。可展子舒也沒法忘記在那十多年中對蕭錦程的各種打擊。不論是言語,又或在仕途上,對於當時的蕭錦程,展子舒有種不殺不快的感覺。

直到那件事的發生,蕭錦程成了他展子舒唯一的希望……真的很諷刺不是麼?過去的那些「髮小」、「朋友」都對他避之不及,唯恐惹禍上身!甚至到了最後,連他的妻子也……只有蕭錦程,甚至為他選擇……死……連葬禮都沒有!展子舒仍記得他當時從電視新聞裡得知蕭錦程死訊的時候是什麼心情。新聞主播冰冷冷說著那件事的主謀已經繩之於法……

展子舒猛然間胸口劇痛,一下坐挺了身子,嚇了一旁的琳琳一跳。

 

「三少?三少,你怎麼了?」

展子舒一下回過神,發現自己正一手死死捏著酒杯,指骨發白。包廂裡還是一片吵鬧,沒有人發現他的異樣,只有琳琳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展子舒面無表情一口喝掉杯中的酒,嘶啞著聲音道:「倒酒。」

琳琳對著之前始終似笑非笑的男人突然間散發出的冰冷,有點害怕,倒酒的手也有些發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然而展子舒根本沒看琳琳一眼,再度一口喝乾杯中酒,隨即,覺得身邊的女人倒酒太慢,一把推開了女人,拿過了酒瓶給自己倒上,就這麼一杯一杯,展子舒自己都不知道喝了究竟多少,可胸口處的痛意完全沒有消散。

該死,他真的不想見到蕭錦程!沒錯,他是救過自己,他是為自己連命都不要,可是……

展子舒又一次端起酒杯。然而,突然橫裡伸出一隻手緊緊握住他的手腕,一個低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別喝了。」

展子舒愣了一下,抬頭,蕭錦程正站在他身邊,臉埋在陰影裡看不出表情。展子舒突然嗤笑了一聲,用力揮開他的手,沙啞道:「我喝酒,用得著你管麼?」說著展子舒一抬手又想喝乾。

然而,蕭錦程像是鐵了心不讓他再喝,直接就把酒杯從展子舒手裡奪了過去。蕭錦程緊緊皺著眉,這個人不對勁。從剛才遇上他開始,蕭錦程就有種隱約的感覺。直到現在,他眼看著這個人一杯杯地把酒當成水喝,才真正確認,展子舒一定是遇上什麼事。否則,否則這人不可能讓他跟著來這裡。

展子舒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忽然怒火升,他一下站了起來,咬牙衝著蕭錦程吼道:「蕭錦程,我的事,不用你管!」

不論展子舒這句話究竟是對著十多年後的蕭錦程,還是對著眼前的蕭錦程所說,這一瞬,他微微呆了一下,只覺得自己像是擺脫了什麼枷鎖,他終於說出來了……

難道不是麼?被一個任自己嗤笑辱駡了十多年的人所救,從被群星拱月的位置瞬間墜落,幾乎被所有人背叛,眼看著親人們一個個離去……這個人看到了他展子舒最不堪的一面!展子舒不知道自己在那個時候究竟是想死,還是想像蕭錦程安排的那樣出國生活……那時候的他,就像失去靈魂的傀儡,連呼吸都不被自己掌握。

展子舒就這麼瞪著蕭錦程,呼吸急促,酒意上湧,他有些站不穩,卻死命支撐著自己。

蕭錦程皺緊眉一把扶住展子舒,語氣裡有股說不出的無奈:「喝多,不好。」


「放開!」展子舒低吼一聲,想推開蕭錦程,可畢竟這具身體還年輕,這麼多酒下去,就算他神智還清醒,但身體卻已經有點不受控制,整個人因為用力過度險些摔在地上。

而這麼大一個動靜,讓周圍已經玩得有些High的少年們醒覺,一下圍了過來,戚家兄弟最是衝動,上前就推蕭錦程大聲說:「你幹什麼?」

蕭錦程一手抓著展子舒的手臂退了一步,另一手擋開了戚家英。戚家威看得更火,居然抬腳就踹了上來。蕭錦程扯著展子舒又退一步,眼神忽變得凌厲,戚家兄弟看在眼裡動作不禁頓了頓。而這時候,展子翔也過來了,他以為蕭錦程對展子舒動了手,怒道:「蕭錦程!你幹什麼?」

「送他回去。」蕭錦程看了眼展子舒意思很明顯,這個人醉了。

話音一落,好幾個人就開口罵了起來。

「蕭錦程,你他媽的算什麼!」

「要滾也是你!」

「……」

展子舒確實暈了一陣,耳旁全是雜鬧的聲音,蕭錦程和那群人起了衝突他也知道,只是他被蕭錦程扯了兩回,更覺得胃裡一陣泛著酸。眼見著鬧得越來越凶,展子舒強壓下不適,說了句:「別吵了。」

眾人一瞬間靜了下來,只有展子翔開口道:「子舒?你沒事吧?」

展子舒搖搖頭,忽然反手拉住了蕭錦程,道:「你,跟我來。」

這話說的眾人都愣了一下,展子舒沒管別人,一拉蕭錦程就朝包廂外走去。蕭錦程見他走得有些搖晃,趕緊扶著他。

兩人逕自走出去,留下整個包廂裡的人面面相覷。

 

展子舒一路就走出了國色天香,迎面而來的清新空氣讓他精神一振,人也清醒多了。見蕭錦程扶著他,本能的掙扎了一下,道:「放開。」

蕭錦程僵了一瞬,最後還是鬆手,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這時候已經接近午夜,除了國色天香門口還站著些人外,路上幾乎已經沒有行人。國色天香的一側有個停車場,展子舒正向那地方走去。他知道蕭錦程會在這裡出現肯定是料到他會到這裡來,他的車肯定也會停在這裡。

「你的車呢?」展子舒問道。

「在那。」蕭錦程示意了一下,當先走去。

展子舒坐到了蕭錦程的車裡,沒說話,打開窗點起了一支菸。蕭錦程坐在駕駛座上沉默地看著前面。

一直等到展子舒把菸抽完,展子舒才說了一句:「S市怎樣?順利麼?」

蕭錦程似乎有些詫異,看了眼展子舒才低聲道:「還好。」

展子舒嗤笑一聲,說:「你倒挺習慣。」

「子舒……」蕭錦程微微皺著眉頭,他覺得今天的展子舒很不對勁,完全猜不到他到底想說什麼,甚至為什麼他會坐在車裡,蕭錦程很清楚展子舒並不喜歡看到他。

「對不起。」展子舒突然道,他終於說出了當初瀕死時所想要說的話。

蕭錦程聞言整個愣住,有點不可置信看向展子舒,甚至有一瞬心底湧起無比的驚喜。

「子舒……你……」蕭錦程突然不知道怎麼說下去,鮮有表情的臉上竟有一度詭異的扭曲。

展子舒看蕭錦程知道他誤會了什麼,淡淡道:「別亂想,只是過去……我是過分了。」

蕭錦程僵了一瞬,突然間神情顯得有些頹唐,露出了一絲苦笑,聲音嘶啞著道:「我沒想。」

展子舒沒有看蕭錦程,直視著前方,淡淡道:「你父親的事情,我會去找爺爺。你在S市安心讀書。」

話音才落,蕭錦程眼露驚異,有些不可思議看向展子舒,脫口而出道:「子舒,你……」

展子舒打斷了蕭錦程的話,道:「這不算什麼,成不成還不知道,就算之前的賠禮。」

「不,子舒,你不用……」

蕭錦程的話再度被展子舒打斷,只聽他淡漠說著:「聽我說完。雖然算賠禮,但我也不是平白地幫你。明年,我會去S市唸大學,我有些事,希望你能幫我。在那之前,你要在S市站穩,蕭家不會就這麼沒落,這一點,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蕭錦程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道:「為什麼?」

展子舒終於轉過頭,看著蕭錦程,這個時候的蕭錦程已然被家裡的事磨去了青澀,但和那時的蕭錦程比,卻仍顯得稚嫩很多。但是眉眼之間完全可以預見將來這個人會是怎樣地呼風喚雨。可偏偏這樣一個人卻為了他放棄了所有的一切權力、地位、金錢……甚至尊嚴和生命,只為了換他一分生機。只因為,這個人喜歡……

展子舒的神情有一瞬的複雜,旋即,低聲道:「你已經經歷了這些事情,應該能夠想到,很多時候,只是某些人的一句話而已。你不希望看到這種事再發生,而我也一樣。」

蕭錦程聞言深深皺起了眉,沉聲道:「子舒,究竟出了什麼事?你家……」

展子舒想到那些事胸口就一陣疼,臉色顯得蒼白,有點無的靠坐在座椅上,低聲道:「什麼也沒有發生。」確實是什麼都還沒發生。

「你有事。」蕭錦程看著展子舒帶著疲倦的臉,心底泛著疼意。他不想看到這個人這個樣子。但是,他也清楚,這時候的他根本無能為力。不僅僅是因為他曾對展子舒表達過心意卻遭到了那種斷然的拒絕和厭惡,更因為此刻即便是展子舒的家裡真發生了什麼事,他也沒有任何能力去幫他。蕭錦程的雙手死死握在方向盤上,這種無力感讓他無比痛恨。

展子舒聞言卻輕輕笑了起來,他帶著嘲諷的笑意,不知道是對自己亦或是對蕭錦程,道:「有事?有事又怎樣?你能做什麼?還是我能做什麼?蕭錦程,現在的我們一無所有。」

蕭錦程沉默,他不能否認。

「不過我不會讓自己就這麼下去。這種錯,我不會再犯。我的命運,也只能由我自己掌控。」展子舒的聲音冰冷且沙啞,卻透著股讓蕭錦程心驚的意味。

蕭錦程從沒見過這樣的展子舒,有那麼一刹那,蕭錦程甚至覺得展子舒就像忽然變成了一頭嗜血的猛獸,他伏蟄著卻隨時準備置人於死地。然而,蕭錦程雖然心驚,但心底卻詭異地湧起一股興奮,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跳都有些加速,這樣的展子舒,讓他覺得……

「你什麼時候回去?」

沒等蕭錦程想清楚為什麼他會突然有這種感覺,展子舒就已經轉了話題,先前那種嗜血的氣息,瞬間消失不見,讓人覺得像是錯覺。

蕭錦程道:「明天……」

展子舒點頭,道:「晚一天吧,去看看你弟弟。他……不好過。」

「好。」蕭錦程從不會拒絕展子舒。

「晚上你住哪?」展子舒又問。

蕭錦程沒有回答。

「回家吧,你媽肯定也想見你。」展子舒低聲道。

蕭錦程側頭看向展子舒,顯得有些猶豫,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展子舒調開了眼神,現在的他當然知道在蕭錦程身上發生了什麼。這個傻瓜,竟然會和他的母親坦白,說他喜歡……那後果可想而知。

展子舒輕吸了口氣,緩緩道:「蕭錦程,將來會怎樣,我不知道,但我會幫你。」

「子舒?!」

展子舒的話顯然出乎蕭錦程的意料,但緊接著,展子舒又道:「不用驚訝,也不必感謝,我只是為了我自己而已。但是,蕭錦程,你記住一件事。」

展子舒頓了頓,才道:「我和你,不可能。」

蕭錦程整個僵住。而展子舒在這時候推開了車門,俐落地跳下車,才道:「回去吧。我走了。」

「等等!」蕭錦程忽然大聲說。

展子舒回頭一看,卻整個呆住,蕭錦程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著了火,燙得他心疼。只聽蕭錦程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會放棄。」語氣就像他的眼神那樣堅定。

這個瞬間,展子舒覺得心臟都要停了,因為他知道事實,蕭錦程從來就沒放棄過。展子舒根本說不出話,只能狼狽地轉身就走,卻仍能感覺到那犀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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