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獄

  

邵鈞頭一回見著這個人,是在清河監獄大操場邊上。

那一年,監獄的大鐵門還沒安裝指紋和眼膜識別儀;大操場旁的小籃球場,還是一塊斑駁簡陋的水泥地;監舍樓下的一排槐樹苗,只有腳腕子粗,結出稀稀疏疏的幾串槐花兒,搖出一地輕盈的樹影兒。

那時候,邵鈞還年輕,回頭的背影還很瀟灑。

「三爺你的!」

「突了,這球突了!」

邵鈞接了同事傳球,身子一晃,人縫兒裡鑽過去,空中上籃面對對手阻截的瞬間,一個瀟灑的假投真傳!

球被身後的同伴投進了,他自己斜著身子飛出去,地上打了個滾。

「你小子!……」田正義指著邵鈞。

邵鈞特別颯地一擺頭,甩掉發梢的汗。幾位爺每次值班上崗,就趁著犯人午休擠出來的丁點兒時間,在操場上打籃球,邵鈞是他們一大隊的分衛,這場的得分和助攻又兩雙了。

他打球打得熱,跨欄背心兒下擺翻上來,撩到胸口,露出幾塊整齊列隊的腹肌。腰上的皮帶永遠比正常人繫鬆一個扣眼兒,長褲鬆鬆垮垮掛在胯上,拖拖拉拉一直拖到腳面,要的就是那個半掉又不掉的效果,那是他們部隊大院子弟的範兒。

一輛加長的押解車駛進鐵門,車上跳下來八名頭戴鋼盔手持微型衝鋒槍的特警,神情緊張而嚴肅。

邵鈞眼尖,隔著半個操場吼了一聲:「呦?……見血了?」

兩名特警隊員手上有血,胳膊纏了急救繃帶。從北京城裡開到清河監獄,半天的路程,一看就是這一道上都沒消停,差點兒讓人給「翻」了。

「點兒背,操,沒事兒。」

其中一個人答道。

「誰啊?」

邵鈞慢慢悠悠地走過來,點頭打招呼。他的背心前胸被汗水浸透,肩膀的肌肉線條閃著一層油亮的光,陽光正好。

他問的是車裡押的人,究竟哪一號重要人物。公安特警隊的三天兩頭往這裡送一車一車的人,雙方路數太熟,互相搭話都不帶稱謂,簡明扼要。

邵鈞知道,市局就這麼一輛裝甲押解車,帶防護鋼板的,專門押送具有危險性的罪大惡極的重刑犯,一般小魚小蝦的,還真配不上這輛車。

沉重的鐵鐐劃過車幫,穿著厚底兒窄口黑鞋的一雙腳落在地上,震得邵鈞腳下的土地微微一抖,心裡也莫名一動……

囚犯的手和腳銬了個全套,由八名押送的警察用槍口層層封鎖著,送進監獄內牆。

「我們任務可算完成了,這人交給你們,剩下事兒可就全歸你們管了!」

押解的警察把牛皮紙公文袋拋給邵鈞,臨走甩給一大隊管教們這麼一句話,重重地鬆一口氣似的,話音兒裡竟然透出一股子如釋重負與幸災樂禍的腔調。

囚犯頭上套著黑色頭罩,只露出一雙眼。

寬闊的身形緩緩地從長廊下走過,黑布鞋突然回轉過頭,盯了邵鈞一眼。

深邃的眼,兩道濃重的視線透過黑色頭套,目光陰鷙,帶著挑釁的意味,掠過邵鈞的額頭,掃射他的小腹……

邵三公子一愣,你小子看我?

看什麼?

他下意識地低頭,手指悄悄摸向褲襠,檢查自己的文明扣兒繫上沒有。

褲子拉鍊嚴絲合縫,根本就沒走光。

邵鈞莫名地抬眼,正好碰上對方嘲弄的視線。他剛才摸自己褲襠,讓這人都瞧見了。

操了……

邵鈞迅速拽下背心,蓋住小腹和腰,扭頭繼續打球去了。

  

回到辦公室,監區長把文件遞給一大隊的幾名管教:「這人,你們隊收了。」

「把這人關哪兒?」田隊長問。

邵鈞兩條腿翹在辦公桌上輕晃,抄起文件只掃了一眼,頓時皺了眉頭,眼底流露出嫌惡和鄙視。

這人犯的竟然是花案子。

「讓他去七班,老盛那個班。」田隊說。

一屋的同事噝噝呵呵地樂,都知道田隊長也沒安好心。七班是一大隊的「問題班」,好幾個刺兒頭,整人有一套,新號兒的進去,保准不能舒服了。因此,新來的看不順眼的犯人,不用管教的親自教育,弄到七班去收拾幾天,全都服服帖帖。

邵鈞回嘴:「噯我說,怎麼不弄你們二班三班去啊?」

田正義說:「我們三班沒你們七班厲害,我們甘拜下風。」

邵鈞:「少來!上回哪個班的打球犯規,串通黑哨,欺負我們?」

田正義:「至於嗎,不就一場球,去年輸的,您今年還惦記著找回來?!」

田隊長比邵鈞來清河來得早,資歷老,警銜也高一級。這一年,倆人不僅在籃球場上較勁,管理隊伍也較著勁。做管教的時間長了,其實都是這麼個脾氣,手底下帶的犯人班就跟帶自己孩子似的,互相比著,還都特別護犢子。自己私下怎麼削人訓人拿大皮帶抽人都沒關係,就是不樂意讓別人說出個不是,不能讓別人瞧扁了。

「給我們班就給我們班,給我什麼人我都照樣兒訓他。」邵鈞在同事跟前不能示弱。

他把電腦裡打了一半兒的遊戲匆匆關掉,香菸嘬成個菸屁股,碾進菸灰缸。

戴上警帽兒,提了警棍,上工。

「一場球,就差兩分……小心眼兒的。」田正義在背後小聲兒嘮叨。

後半句話沒說出口:公子哥兒,骨子裡爭強好勝的臭脾氣。

  

***  

 

「3709,入監。」

邵鈞喊著話,打開鐵門,把黑布鞋領進屋。

屋裡上鋪下鋪坐滿了人,大眼瞪小眼兒的,瞅著新來的犯人。班長老盛盤腿坐在大鋪的位置,旁邊坐著順子、刺蝟、胡岩,都定定地看著。

新來的犯人,入監都得換衣服,黑布鞋自始至終一聲兒沒吭哧,也沒廢話,默默地把衣服扒了,好像對監獄裡這一套路數習以為常。

別說犯人們都看,邵鈞自己也忍不住瞄了好幾眼。新來的人極其沉默,眼光冷冷的,帶著一股子麻木不仁的陰沉,薄薄的上唇抿成一道線,眉眼濃重,鼻樑很高,側面喉結輕顫的輪廓讓邵鈞莫名看了一會兒……

脫下來的衣服,由同牢的順子和刺蝟裡裡外外摸排一遍,確認「乾淨」。

布鞋是那種老北京人兒穿的棉布衲白色厚底黑色布面的鞋子。這年頭很少有人再穿這種鞋。鞋底內側寫著「內聯升」,邵鈞認識,是一家老字型大小,做工講究,這種鞋很「養腳」。

「內褲呢,褲頭怎麼不脫?」刺蝟翻了半天,沒翻出油水,還挺不甘心。

這地兒本來也沒有必須要脫內褲的規矩,邵鈞還沒發話,刺蝟狐假虎威似的說:「褲襠裡藏了什麼好玩意兒?老實點兒,交出來。」

邵鈞掃了一眼那尺寸,眼神示意刺蝟:你瞅一眼,沒藏手機和菸就行了。

刺蝟才要伸倆爪子去摸,被對方瞇細的目光盯了回來。

僵持了只幾秒鐘,黑布鞋嘴角甩出一絲兒輕蔑的笑,來者不拒似的,自己一把剝掉了最後一層……

「……」

「操了……」

人堆裡傳出高高低低幾聲兒呵歎,一屋子都是男人,都明白這話什麼意思。

鼓鼓囊囊尺寸異於常人的褲襠,竟然沒做假,沒墊海綿也沒藏手機,貨真價實一爺們兒。

「還真挺有『貨』的。」順子評價道。

旁邊兒的胡岩從床欄杆上探出頭,張著嘴,死盯著人看,不知不覺大半個身子都探出去了,差點兒一頭栽到地上……

「3709,周建明,以後你就住這屋。」

等新犯換好了全套囚服,邵鈞說道。

黑布鞋這時候突然抬眼盯住邵鈞:「名兒唸錯了。」

邵鈞低頭看材料:「哪兒錯了?」

那人冷冷的:「我不叫那名兒,你弄岔了。」

「你檔案上白紙黑字兒寫的,我還能給你弄岔了?!」

邵鈞也納悶兒了。

見過進了牢號還不認罪的,沒見過連自己姓什麼叫什麼都不認的。

「周建明,本地人,八月份領的判決書,姦淫幼女罪,十五年刑期,是你沒錯吧?」邵鈞冷冷地說。  

「我操!你媽的!」

「我們號不要這人!忒麼丟不起這個人!」

「咱們屋以後在一大隊裡甭混了!」

……

屋裡坐的一圈兒人,騰一下子全體炸窩,罵開了,盯著新犯人的目光開始突突地往外冒火。

大鳥兒原來就是幹那不地道的事兒用的?屋裡幾乎每個人,那眼神兒裡都閃著寒光,恨不得手裡生出一把菜刀,撲上去,沒收這傢伙為非作歹的作案工具!

別說混進監獄這地方的都是犯下累累罪行、惡名昭彰、甚至雙手沾滿鮮血的惡徒,即使是罪犯,也是懂人道,講義氣的。俗話說,貓有貓道,狗有狗道,監獄裡也有監獄的門道,有一串不成文的江湖規矩。那些做下震驚全國的大案凶案、犯下滔天罪行的悍匪,敢跟國家專政機器叫板,敢在公安面前拔份兒,被全國通過緝,千里追殺亡過命的,那都是各個監區的傳奇人物,在獄友同行之間被奉為英雄,好漢。相反,牢號裡最容不下的,就是犯下強姦罪的人,行話所說的「花案子」。

犯花案子的最讓人瞧不起,被同牢的唾棄,老鼠過街,人人喊打,來一個收拾一個,這規矩坐過牢的人都懂。

這新來的3709號重犯,不是別人,正是羅強。

羅強從進到清河監獄第一天,就看明白了,他被人黑了。

他的檔案是假的,一定有人想整他,故意讓他過不痛快。

羅強的眼球針縮,凌厲的視線掃過邵鈞的臉,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我不叫那名兒,我沒犯過你說的那事兒。」

順子眼底發紅,突然飆罵:「真他媽給爺們兒丟人,搞小孩的都是王八,畜生!」

邵鈞見這種炸刺兒喊冤的犯人,也見得多了,心裡原本沒當回事兒,說:「這是監獄,不是公安,也不是法院。我們這兒不管給你申冤、斷案。你要是真覺著自己冤枉,寫資料,請律師,我們允許你向法院上訴。」

羅強冷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老子還上訴個屁,明擺著是整人的把戲。

羅強盯著人,突然問:「你姓什麼,叫什麼?」

順子威脅道:「這是咱一大隊的邵三爺,你客氣著。」

羅強冷笑,眼底透光。

「邵警官……成,我記著你了。」

  

當晚邵鈞值夜班,就來事兒了。

邵鈞在監視室裡一心二用著,叼著菸頭,拿掌上機打遊戲,一邊看小螢幕,隨後就看到七班的視頻裡刺蝟那小子像是被人當胸踹了一腳,一股兇狠強勁的力道讓這傢伙四腳都摸不到邊兒凌空著從洗手間門口飛向對面兒的床鋪,一屁股摔進牆角!

半分鐘都不到,邵鈞與兩個同事提著電棍衝進鬧哄哄的七班牢號。

「幹什麼呢?大晚上的,不睡啊?」

七班那一夥人忿忿不平、怒火中燒得,一齊用手指著黑布鞋:「是他,他他他,周建明,他打人!」

「深更半夜的,不睡覺,武鬥呢?!」

邵鈞低吼。

羅強站在衛生間門口,冷眼瞅著邵鈞。

那一夥人全都別過眼神兒去,不吭氣兒了。

邵鈞一看那幾個人擼著袖子虎視眈眈的樣兒,就知道,這幾個不省心的傢伙是想夜裡下黑手收拾新來的,肯定又是玩兒「躲貓貓」、「開飛機」、「抱金魚缸」那一套,結果反讓人削了。

刺蝟疼得呲牙裂嘴,從床鋪旮旯裡爬出來,腰都站不直,喊道:「邵管,這小子踹我,他打人!」

羅強胳肢窩下面夾了個枕頭,嗓音沉沉的:「誰踹你?有傷嗎?」

「……」刺蝟憋屈地捂著一側的肋骨。

羅強轉臉兒盯著邵鈞,眼神掃過腦頂的監視器:「邵警官,您瞅見我踹他了?」

羅強沒表情,或者說,連表情都懶得做。

邵鈞跟這人對視,倆人歪著頭,不約而同地,都哼了一聲,彼此心知肚明。

邵鈞拿警棍掃了一圈兒,厲聲說:「幹一天活兒,不累啊你們?不累明天讓你們班做雙份工,把五班六班的活兒都派給你們,成不成?!」

一排人斜眼看著邵鈞,寧死不屈的表情,雙份工就雙份工,爺們兒嫉惡如仇,在道上混是有氣節的!

「再不睡,週末打籃球,先給你們班罰五分鐘不許進三秒區!」

邵鈞亮出他的殺手鐧,這招最靈了。

一群人一聽這個,迅速掉頭就走,吭哧吭哧爬到各自鋪上,大被一蒙,不吱聲了。

邵鈞臨走深深地看了黑布鞋一眼:成,有種,真厲害。

那一腳,拿捏得恰到好處,在衛生間裡踹的。十幾平米一間牢號,監視器一覽無餘,就只有小衛生間是監控死角,看不見。

這周建明踹人時一定還墊了枕頭,一腳悶在枕頭上,刺蝟那倒楣蛋身上連鞋印子都找不見,也沒見疤見血。這種下黑腳,讓人抓不到證據,可是挨踹的人是真疼,肋骨上能疼好幾天,這一腳就能讓刺蝟記住了。

邵鈞心裡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但是故意沒說。這種事兒說也沒用,得抓證據。

他斜眼兒看著黑布鞋,哼道:「你那枕頭要是睡覺不用,我給你收走?」

羅強迅速抱著枕頭竄上床,睡覺去了。

七班內部小團體,瞎搞這種私刑,邵鈞原本也不贊同,看不上眼。以前碰上的是慫的,你們幾個能佔便宜;哪天真碰上個硬點子,就全他媽歇菜了吧,還得你三爺爺給你們擦屁股。 

好事兒不見光,壞事兒傳千里,七班的新犯人據說是個搞幼女的王八蛋,第二天一大早,就傳遍半個監區。

聽說前一天夜裡,管教們走後,七班幾個人物,心裡不忿兒,嚥不下這口氣,等到都睡下,又炸了一回。

班長老盛陰沉著臉,順子和刺蝟那倆人各自捂著肋骨,撐著腰,一路走得呲牙裂嘴的,一看就是,又沒撈著好,沒得手。

食堂裡排隊的人們交頭接耳,個個兒義憤填膺的,都恨不得撲上去幫忙揍人。

清河監獄一大隊曾經有過兩個犯花案子的,都是搶劫強姦罪,據說當年在牢號裡都被整得很慘,天天被逼得「開飛機」、抱馬桶。還有一個大白天在庫房裡被人爆菊了。事後調查是誰爆的,犯人們誰都不自檢也不互相揭發,異口同聲說,丫是人渣,欺負過女人,活該就應該被爆。最後查不出來,只能報告監獄長說,是拿木頭墩布把菊給爆的,幕後黑手不詳。

監獄裡對於犯花案子的人,就是這麼個不能容忍的態度。

羅強穿著他那雙黑布鞋,寬鬆的衣服,走在打飯隊伍的最後,沉默著。

每個從他身旁走過的人,都對他投過惡狠狠唾棄著、鄙夷著的目光,羅強面孔漠然,倆眼空洞洞,像沒睡醒,對周遭的憤慨視而不見。

前邊兒人都打完了飯,輪到羅強。

羅強剛把飯盆遞過去,管盛飯盛菜的值班犯人嘩啦一聲把飯桶給撤了,沒好氣地說:「飯盛沒了,沒你的!」

邵鈞瞧見了,那天周建明就沒盛到飯。

這人也沒咋唬,冷冷地盯了那幾個值班廚子一眼,拎著空飯盆兒走了,默不吭聲地坐到食堂的某個角落。

黑布鞋坐著的時候跟別人都不一樣。

這人不坐凳子,而是蹲著。

他靜靜地蹲在凳子上,嘴裡咕噥著,嚼著什麼,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遠處的一點,整個人像一座沉鬱的山影,又像叢林中潛伏的一頭蓄勢待發的獸,或者說白了,像極了在銀行門口蹲守踩點兒的一職業劫匪,懷裡揣一把54,極有耐性,一動不動,靜待著獵物……

邵鈞挑眉盯著黑布鞋,研究了半天,真有意思……  

他從管教的小灶裡盛了半湯半稀的一勺肉燒冬瓜,扣了倆大饅頭,遞給這人。

「你的。」邵鈞說。

羅強沒動,但是眼皮抬了抬,掃了一眼邵鈞,明顯很意外。

邵鈞維持著居高臨下的姿勢,歪著頭:「他們針對你,你自己清楚為什麼。」

羅強沒吭聲兒,拿起饅頭咬了一大口,忒麼的,也餓著呢。

邵鈞說:「早知道有今天,遲早要認罪伏法,當初幹嘛幹那種不地道的事兒?那就不是爺們兒幹的事兒,讓人瞧不起。以後給咱戳起來,好好學習,努力改造,活得像個人樣兒。」

「我是五六七八班的管教。以後再碰上事兒,跟我說。如果想說話,想找人談,骨頭縫兒裡癢癢,或者思想上有疙瘩,直接找我談。」

邵鈞給新犯人一口飯吃,可絕對不是同情,憐憫,或者大發善心。

做管教的,就等於是養牲口的;圈裡養了一大群各色各樣的牲口,品種也沒挑了,趕上什麼是什麼,趕上大熊貓就是大熊貓,趕上草泥馬就是草泥馬。但是餵牲口是職責所在,三爺領這份工資的。

羅強蘸著冬瓜湯,三口兩口啃完了倆大饅頭——大號的那種,一個四兩。

邵鈞嘴巴叨叨地說個不停。

羅強抹了抹嘴唇上的菜湯,眼皮都沒抬,跟面前得吧得吧批評教育他的邵鈞哼道:「再給來倆。」

邵鈞:「……」

羅強抬眼,用下巴示意:「饅頭。」

邵鈞:「……」

羅強嘴角甩出一絲輕蔑:「就你,跟他們也沒區別,腦子長得就跟個饅頭似的,只有瓤子,就沒填餡兒。」

「還自封個『爺』……」

羅強嘴裡嚼著東西,咕噥著。

「你是邵三爺,老子是什麼?我看你像個『邵三饅頭』!」

就為這句話,邵鈞差點兒沒掏出警棍把羅強吞下去的那倆大饅頭再給摳出來。

姥姥的。

你饅頭!

你才是饅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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