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鬥牛籃球

 

林峰發現他們做得都很棒,於是也沒什麼說的,將柴火丟在地上讓珠瑪處理後,就去幫忙修柵欄。

雖然建柵欄是個多此一舉的工作,但是隊員們的熱情和認真讓他沒有權力去阻止。在不耽誤晚上露營的情況下,讓他們自由發揮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隊員們確實很興奮,在忙完了手上工作後,全去建柵欄,加固又加固,架高再架高。當篝火生起,月上樹梢的時候,林峰看著眼前小碉堡樣的東西,不禁感慨群眾的力量確實大啊。

十一個人圍在篝火邊,笑嘻嘻地欣賞完成的作品,一張張小臉都洋溢明朗的笑,在橘色的火光中顯得青春而富有活力。

在等待著水燒開的空隙,陳寅提議高歌一曲,以提高飯前雅興。提議人自然第一個站了起來,這次沒有唱軍歌,而是時下流行的歌曲,傾訴著對愛情的渴望,婉約淡雅的小調從他的嘴裡溢出,音準上佳。

一曲唱罷,掌聲響起,陳寅笑得得意,於是大家哄鬧著再來一首。

也是,既然是自己的提議,必定是有著底氣的。

可惜他有底氣,未必所有人都有個好喉嚨,安可再安可,陳寅被迫唱了一首又一首。直到食物煮熟,這小子才反應過來全程都是自己在賣唱,於是大怒。

當然,被食物吸引的眾人自然無視這小子的跳腳,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品嚐溢出清香的蛇骨湯。第一個嚐味道的楊華一口湯包在嘴裡,面色微變,朝四周打量了起來。第二個喝湯的人狡詐地包在口裡,怎麼也嚥不下去,賊兮兮的眼和小扎西對上了,兩個人遞了個眼色,再不說話。

至於第三個,吉珠嘎瑪也不是個好人,喝進去在嘴裡過了一圈,眉頭一緊,瞪圓了眼,狠狠地嚥了下去。

林峰一直看著吉珠嘎瑪的表情,見到這裡頓時笑了:「很腥吧?蛇肉用金屬處理後會很腥,尤其我們沒有薑片和料酒去味,不過你們藏族人家習慣了牛羊的膻味,應該不難接受。」

吉珠嘎瑪瞪他,琢磨著要不要將飯盒裡的一碗湯蓋到他臉上。就像漢族人習慣了吃豬肉吃不出怪味一樣,拿他從來沒有吃過的蛇肉和牛羊的味道比較,本來吃得就夠勉強的了,還有這麼一股子怪味,淡定才見鬼了。

眾人瘋搶的手一頓,頓時都不知道該不該下手嚐上一口。

林峰起身將自己的一份倒出來,證明般喝了一口:「其實也沒這麼嚴重,腥味中帶著淡淡的甜,鮮甜的味道還算是不錯的,真的,你們嚐嚐。」

趙海松搖頭,本來就是個怕蛇的人,如今再聽到這東西沒想像中那麼好吃,頓時擺出了堅決的抵制態度。

搖頭的隊列裡跟著也出現了另外兩名藏族隊員——小扎西和尼瑪桑日。

剩下的隊員們都或多或少地嚐了一下,紛紛表達出了對這種自製蛇骨湯的褒貶。問題從該怎麼合理地處理蛇肉上升到哪裡的蛇肉好吃,最後竟然出現了某種可以稱之為炫富的階段,然後後知後覺地醒悟這是多麼腐敗的行為。

當然,比起白水蛇骨湯,之後的烤蛇肉確實提升了一個段數,尚在大家能夠勉強誇獎的範圍。

能吃蛇的吃蛇,不能吃蛇的吃軍用乾糧,一頓晚飯也算是解決了。於是情緒尚屬亢奮的眾人又開始吆喝著唱歌,一路輪下來,不管唱得好不好都要獻上一曲。輪到吉珠嘎瑪的時候,他似乎和小扎西商量好了,兩個人一起用藏語吼了一首,具體內容林峰不知道,不過從高歌的這一曲中聽出了藏族人特有的豪邁。在高亢的聲音中他似乎看到了藍天白雲,廣闊無邊的綠色草地,還有悠閒低頭吃草的犛牛,遠處有著一群白色的綿羊,一隻矯健的牧羊犬正穿梭其中,讓人的心也不由寬廣了起來。

輪到林峰的時候,林峰琢磨這此時氣氛不錯,稍微有點兒抽地唱了一首川劇版的《謝謝你的愛》,上輩子去KTV也沒少唱過這首歌,唱出來倒是有腔有調。結果隊裡幾個四川來的小夥子一聽就樂呵了起來,此時這歌正在網上瘋傳,四川人誰不會哼上兩句,於是跟著一起嚎,還專門有個哥們負責副歌的部分,直接將這場小演出推到了高潮。

林峰唱到第三遍就敗下陣來,閉嘴坐在一邊聽他們嚎。卻不成想,這首歌在這之後成為了他的專屬曲目,每次有什麼活動需要唱歌,都要哄他唱這一首。那時候的感覺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悔啊!

不到晚上九點,累了一天的隊員紛紛露出了疲態,呵欠連天。林峰安排了夜晚站崗的順序後,三三兩兩地約上了要好的入帳休息。因為這個隊伍少了一個人的原因,到了林峰這裡自然是掛了單,一個人睡了雙人睡袋。

隊員們都進了帳篷後,一開始還隱約傳出低聲細語,很快就沒了聲。林峰坐在火堆邊看著天空黑幕上的星斗,在這漫天的光輝中尋找著方向。

看著天際的北斗星指引出的方向,林峰有感而發地笑了出來。有時候覺得自己是一個誤入了迷宮的人,但是偏偏又看破了這個局,執拗地偏要尋到出口走出去。其實有著目標的人活得確實很累,相比較碌碌無為的人生,總是會給人一種終日奔波的感覺。但是不身在其中,誰又感受得到靠近目標的喜悅和達到目的的滿足呢?

其實,林峰覺得自己現在這樣挺好,相比較上輩子的率性而為,迷迷糊糊,如今的自己在撥開了雲霧的前路上足夠讓他活出一分精彩。至於歸屬感的問題,他真的不太在乎,更何況,他相信自己,如果自己願意去做,想做,可以做得天衣無縫,讓大家都輕易地接納他。但是這有必要嗎?真的沒必要讓多生的事端阻礙自己前進的腳步。

一個三海,一個吉珠嘎瑪,就夠了,他沒有心力再去應付更多的人和事。

第二天早上六點起床,整理軍備物資。七點整天濛濛亮的時候,再次出發。

同樣的戰術安排,前進速度卻比前一天快上了不少。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但是大家經過前一天對山路的熟悉和一夜的休整,精神十足,顯然這個小小的山林已經無法對他們形成任何的干擾。再加上早上空氣清新,溫度合適,此時不快,更待何時?

大約在下午四時,全隊終於平安下山,被早在山下等待的生長幹部接到了車上,然後直接開回軍校。

林峰他們並不是第一批下山的,中隊的小子們都憋了一口氣想要爭上個第一。在林峰小隊之前已經有兩個小隊的人馬在車上橫屍,大家互相問了一下彼此的經過和下山的時間,才知道原來第一隊凌晨四點就出發了,到山腳下的時候還沒到下午兩點。第二隊比林峰小隊就快了半個來小時。

林峰在前面到達的人馬裡看到了甄松,兩個人都沒有過多地交談,大概問了一下好就過了。

林峰不好說甄松有意在針對自己的,畢竟自己的態度也從來都不熱情。但是作為同一個寢室出來的人,卻這般冷淡,多少還是讓人心寒。

他們的冷漠相待,更是襯托出其餘隊員的熱鬧。

三海是在接近下午五點時被第三輛車接回來的,林峰一直在操場邊焦急地等待,當看著那小子一身髒兮兮地從車上蹦下來,提了半天的心才算是安穩落地。

雖然知道軍校安排的這次野外生存考驗很安全,但是畢竟也存在著一些危險性,近些日子為三海操心慣了,一時也改不過來。

三海背著個行軍包撲到林峰面前就一個熊抱,笑開了一張臉:「我想你就該比我先到,還真被我猜著了。」

「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意外?」

「沒!能有什麼啊?就跟玩一樣。」海爺挑眉,笑得一臉得瑟。

「跟玩一樣?還這麼晚回來?」

三海開始磨牙,一臉惱怒:「一路上不是這個被刮傷了腳,就是那個沾濕了鞋,連生個火都燙傷兩個,磨磨唧唧的。要不是老子是隊長,媽的,非得揍那些娘兒們一頓,還他媽的得攙著下山。」

林峰聽著,偏開頭看向三海身後,三海順著視線轉頭看過去,頓時就瞪圓了眼:「看什麼呢看?說得就是你,你說連塊石頭都能把你腳給崴了!趕快找個地方坐好,媽的,還看?要不要老子背你?」

正金雞獨立的小子被三海吼得紅了臉,抿著嘴點了點頭,被人攙著慢慢走到了一邊。三海看著焦急,兩個大步走過去,一把把人給扛了起來,尋了個乾淨的地方小心地放了下去,嘴賤心軟地開始嘮叨,說得那小子也不知道該發怒還是該感激。

林峰就遠遠地看著,笑了起來,眼前那個正虎著一張臉的三海,讓他恍惚間看到了一隻已經初試飛翔的雛鷹,正翱翔在天際。或許飛得不高,不快,但是離巢的鳥兒已經品味到了獨自展翅的樂趣,並躊躇滿志地期待飛得更高更遠。

都說軍隊是男人該去的地方,這話不假。不過三個月的軍訓時間,三海這個小霸王似乎也成長了不少,學會了奉獻。

而自己,似乎也有了些許的成長……

對於自己來說,來到昆陸,這次的野外生存考驗,不是學會了什麼,而是理清了自己的頭緒。在上輩子記憶的壓力下,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吉珠嘎瑪。

當最後一批學員歸來後,一中隊整隊,由各小隊隊長送上抄到的口令後,就宣佈了解散。

回去之後,每個人都將山上的事情說了一遍。要說最險的還是龔均那個小隊,下山的時候不知道怎麼走岔了路,前面開路的一個人險些從四米高的斷崖上掉下去,還好反應很快地抓住了後面的人,半邊身子懸在空中硬給拽了上來。

當然,四米高的斷崖確實摔不死人,但是無防備的情況下,連幾十厘米的樓梯都能把腳給崴了,更何況這些訓練還沒達到一定程度,無法在下意識的情況下做出有效保護的學員。想必要不是反應快,斷條腿是免不了的。

第二天,算是蠻轟動的日子,一中隊有兩名學員主動申請退學。三海多方打聽得到準確消息,就是龔均那個組的,想必突發的危險讓這兩個孩子感受到了不安。

林峰暗自分析了一下,估計讓他們產生退學想法的應該不止野外生存這一個科目。軍校在軍訓期的苛刻幾乎可以說是有些變態,過量的體能訓練和睡眠不足,讓這兩個孩子早就有了不想繼續待下去的念頭。而野外生存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然,對於學員們是件大事,對於林峰來說,卻覺得很正常。上輩子在國防科技大學讀軍校那會兒,軍訓還沒結束就有人申請退學過。國防科技大學是國內重點大學,錄取線遠遠高過一本的分數線,而且軍校還有優選權。那些一門心思讀書的書呆子們明明有進入北大清華的可能,偏偏被軍校半路給劫了下來。家訪的時候又被軍人的熱血感染,沒有細想就作出了選擇。結果當然可以想像,嚴酷的訓練讓那些高材生們哭爹喊娘悔不當初。接著骨子裡沒用對地方的傲氣作祟,產生了這裡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想法。

林峰他們那一屆,不過一個學期就走了四分之一的學員。比起這個數量,如今一中隊一共就兩個人選擇離開,已經算是極好的成績了。

對於主動申請退學的學員,學校自然不會多加挽留。就在林峰他們野外生存結束後的第三天,這兩人收拾行李離開了學校

那時候林峰站在陽臺上默默地看著,面無表情。

三海說:「他們就是個逃兵,沒骨氣,呸!」

是啊,嚴格算來,他們確實就是逃兵。

看著樓下相攜離開的背影,沒有送行的隊伍,沒有依依不捨的離別之情,除了同寢室的人擺手告別外,獨留下一抹冷清。

林峰確定他們必定會後悔。

離開這裡,離開最鍛煉人的軍隊,或許他們會找到更好的更輕鬆的學校和工作,但是他們在自己悠長的生命歷程裡已經添加了一抹敗筆。那裡烙上了他們跌倒後再也爬不起來的事實。

或許,他們會過得很好,未來也會成功,但是他們曾經失去了迎難而上的勇氣,這樣的遺憾會伴隨他們終身。

繼這兩名申請退學的學員出現後,另外三個中隊在考驗完成後也出現了同樣失去了勇氣的人,加上這兩名學員一共是七名。

對於這件事學校避而不談,也沒什麼好解釋的,這是自己的選擇,沒有人強迫。失去了信念的學員對於軍隊來說,也是不需要的。

就像一開始說的一樣,考核無處不在,這個考核可以來自軍校的壓力,也可以來自自己的懦弱。

過不了這一關,便是無用。

接下來是為期三天的昆明陸軍學院新學員的軍訓評估,學員們被打散了順序一一個被叫進學校的小禮堂。出來後表情不一,但是大多數都是喜悅歡快的。

至於表情迷茫困惑,不甘惱怒的也不是沒有。軍校在選擇合格的軍人方面向來嚴厲,更何況這些學員們去到部隊後都是軍官,他們需要對這個國家的未來負責。

軍校的學生不像部隊招募的義務兵,只要各方面都算過得去,不會過於苛刻。當你陞為軍官後,從成為一名職業軍人的那一天開始,就要真正地面對來自軍隊的苛刻和壓力。每年的大軍選,通過各項軍事考核確定去留,有人喜悅陞銜,有人黯然退伍,其中的壓力不可謂不大。

軍校向來貫徹執行軍隊的選人原則,在通過三個月的觀察後,如果確認對方完全不適合成為一名軍官的話,自然果斷勸退。

在這一點上,軍校素來是乾脆的。

林峰是第三天被叫進去的,寢室裡的三個早在第一天就進去過。雖然裡面說的話因為《保密守則》不能透露,但是隻言片語可以聽得出來,算是個三堂會審。

推開門的這一瞬間,就連林峰這混跡軍隊多年的老油條,看著眼前一水帶銜的老軍人,那華麗麗的氣場,心臟都不由得抖了一下。

扎西曾丁作為他的教官自然是坐在最中間的,肩膀上的一槓兩星已經算是最低。身邊的是軍校的政委,一名中校,頂著二毛二沉默不語地看著他。

扎西曾丁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看了幾秒手上的資料,接著眉頭蹙緊,目光像是子彈般射了過來。

林峰的心臟咚咚地跳了起來,上輩子沒少經歷過這樣的陣勢,也揣摩出了一些門道,別人不用看,只要看教官的臉色就知道將要對自己的評估是好還是壞。

很顯然,扎西曾丁微微蹙緊的眉心,已經說出了情況不妙。

扎西曾丁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問道:「林峰,如果我現在問你,當不當學員幹部,不是命令,而是詢問,你會怎麼回答我?」

林峰挺胸,併攏後腿,背後像是捆綁了一根鋼條,絕不彎曲:「報告,如果是命令我接受,並且能夠做到最好!如果是詢問,我拒絕,因為我希望擁有更多的時間提高自己的各項軍事技能。」

扎西曾丁當下臉就黑了,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小子還這麼硬氣,堅持己見。

「我們曾經深入地瞭解過你來到這裡的原因,那番話,我不得不感慨。作為一個男人來說,你說出了自己的骨氣,讓我都覺得驕傲莫名。但是——」扎西曾丁頓了一下,語氣變得尖銳,「但是,我現在卻認為你的所作所為不符合自己曾經說出的那番話。我在看到你成績出色之餘,更看到了你的自私、孤僻,你獨!獨得除了必要的一兩個人外,接受不了其他任何人!」

「你現在還記得自己曾經說過的那段話嗎?請複述出來。」

林峰抿緊嘴角,目光銳利:「報告,教官,您的話讓我覺得過於偏頗。這次的野外生存訓練我合理地安排了每個人的位置,讓所有人都安全地完成這次考驗。我或許孤僻不合群,但是我絕對不是自私,如果有必要,我會站在前面為他們擋下子彈。所以我拒絕,拒絕您讓我複述那段話,那只是我內心真實的想法,不需要到處宣揚。」

「林峰!」扎西曾丁惱怒,林峰的話句句在理,雖然他知道對方身上有問題,但是卻從對方的話裡找不到漏洞。太圓潤了,面面俱到,幾乎堵死了所有能夠反駁的點。

政委的手在桌子上輕輕拍了一下,提示扎西曾丁注意控制,然後如沐春風地笑了起來:「林峰同學啊,少年人硬氣是好的,但是要懂得虛心接受別人的意見,是不是?自己一個人鑽,一個人想,或許會不小心走進了死胡同,對嗎?既然扎西教官希望你複述那句話,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存在。你也可以將這個當成是命令,這樣就不會為難了吧?」薑還是老的辣啊,一直做著思想指導工作的政委,又豈是扎西曾丁這小傢伙能夠比較的,三言兩語化解了雙方的針鋒相對,還採取彎路誘敵的計策堅持自己的目的。

扎西曾丁再次為自己那可憐的文化扼腕。

在這樣的軟刀子下,來自政委期盼的眼神中,林峰也不得不放棄了自己的堅持,繃直身體複述道:「我的目標是進入『獵鷹』特種部隊,目的是希望能夠守護西南,我現在腳下踩著的土地,我的家門。我沒有那麼遠大的理想,進入高級部門守護整個中國,我也沒有那麼強大的力量。在那裡,我能夠發揮的能量有限。但是,我希望能夠在我力所能及的地方做好,做到最好。西南三省很大,已經足夠我施展拳腳,足夠將我的能量發揮到極致。做好分內的事,完成自己的理想。」

「昆明陸軍學院作為西南三省的陸軍學院,訓練科目都圍繞西南戰略政策為基準開展,為成都軍區輸送適合的人才。而我,也只有在這裡,才能夠真正找到最適合發展的道路。」

林峰目光如炬,聲音鏗鏘有力,每個字從嘴裡吐出都帶著堅定,每一句話都說出了信仰,通篇下來都是對這個國家滿滿的愛。

軍人的熱血在這裡得到了完美的詮釋。

參與評估的人都點著頭,目光讚賞,他們不用去懷疑眼前這個人是否在作秀,是否是在說給他們聽。因為身為一名將軍的獨子卻選擇了這裡,沒有什麼比這個事實更具有說服力。

「林峰,請你告訴我,整個西南是由什麼構成?我們的國家是由什麼構成?」中校繼續問道,笑容和藹。

「土地,還有,人……」吐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林峰顯得有些遲疑,氣勢突然間弱下了半分,閃動的目光在中校和教官之間來回移。

「是的,我們的國家是由土地和人構成,但是請注意,人才是重點。林峰同學,你將自己脫離出人群之外,或許這就是你的性格,但是,如果不願意對其他人付出感情的話,那麼對於其他的同學來說你是什麼樣的存在呢?就像你說的,你願意為他們擋子彈,他們是否能夠讓一個從來沒有愛過他們的人站在自己前面?或者站在你的前面為你擋下那顆子彈?」

林峰沉默,事實上在他回答的瞬間就發現了其中的矛盾。部隊是一個集體,哪怕是單兵最強的特種部隊也需要最少三人為一個單位的作戰,每個隊員的無私和親如手足在部隊能夠得到最完美的體現。

他知道,他從來都知道,但是在今天以前,他從來都認為那是進到部隊後的事情,而不是現在,不是……

林峰似有所悟,最後嘴角抿緊:「請允許我現在離開,三天後我會交上一份書面報告。」

中校嘴角的笑意變濃,他喜歡聰明的人,聰明的人總是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一點就透。

中校揮了揮手:「出去吧,三天後交兩份上來。」

「是!」林峰敬禮,跨著步走了出去。

扎西教官遞了個崇拜的眼神給三言兩語化敵於無形的老政委,這名犀利的中校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笑而不語。

還是和聰明人合作好啊,既節約了口水,又收穫了崇拜。嗯,這樣的學生多多益善。

這天訓練結束,三海叫著出去打籃球,林峰糾結著報告的事情不太想動彈。但是甄松照例去別的寢室玩,他要是不去,這籃球兩個人也沒法打。

剛剛走到樓梯口,就與吉珠嘎瑪他們對上了。看著對面四個人有說有笑地走過來,林峰想了一下,開口:「珠瑪,是去打籃球嗎?」

這招呼打的,也不知道觸動了眾人的哪根神經,包括三海在內,都瞪圓了眼,視線像一道道激光般地射在林峰的身上。

吉珠嘎瑪還算好點兒,山上的時候對林峰的印象稍有改觀。雖然以為下了山和對方的接觸應該會變少,但是畢竟是在一個中隊,對上話總是免不了的,於是沉默了兩秒,點頭。

林峰淺笑:「一起吧。」

吉珠嘎瑪點頭。

吉珠嘎瑪身邊的斯郎澤仁挑眉,嘴角勾起了壞笑,視線落在三海的臉上。三海眉毛一立,瞪了回去。

下樓的時候,三海拉著林峰故意落在了後面,龔均自然也跟著探頭探腦。

三海瞅著前面四個人的腦勺,壓著聲音問道:「幹嘛找上他們?」

「怎麼了?」林峰莫名地看過去,「我今天不是很有心情打球,幫你找兩個人,不行嗎?」

「你忘記我們差點還幹上一架嗎?」

「開學那會兒的事情了,年輕小夥子難免暴躁,這都過了三個來月了,你還在意呢?」

「在意什麼在意,我才沒那麼不小氣,但是……斯郎澤仁那傢伙不是好玩意兒,我怕到時候下黑手。」

龔均臉上一變,本來就又圓又大的眼睛頓時圓溜溜的:「真的?」

林峰失笑:「怎麼可能,三個月的時間,就算肚子裡還有點兒火星,也會被軍校的制度壓下去,最多贏你們幾個球,找下快感罷了。」

三海磨牙,視線落在斯郎澤仁的後腦勺不再說話,顯然也開始算計著等下怎麼找回場子。

龔均眨巴著眼,嘴角抿緊。

七個人正好可以三三對抗,籃球鬥牛這種打法是人越多越好玩。隊伍劃分不用說,自然是林峰小隊對珠瑪小隊。

吉珠嘎瑪那邊留下一個人替補,一場簡易的籃球賽就開始了。

雙方派出代表猜拳,三海一個剪刀輸給了斯郎澤仁的石頭,珠瑪小隊成了進攻方。

斯郎澤仁拿到球後在地上拍了兩下,帶著幾分挑釁地將球傳給了三海,三海接住球,眉梢一挑,反手又丟了回去。為了表示禮貌,尤其是一開場的時候,進攻方一般都會將丟給防守方,由防守方再傳回到自己的手上。本來是個挺好的規則,但是換到了這裡,卻火藥味十足。

嚴格說起來,吉珠嘎瑪他們和三海的仇怨還要大一些,平日裡都是集體訓練找不到瀉火的地方,再加上扎西教官一再重申紀律和團結,他們也不敢私下裡尋晦氣。這火憋在肚子裡也有些時日,今天藉著籃球比賽找回場子的可能性極大。

林峰看了下雙方的位置,對龔均遞了個眼色,自己幾個跨步就擋在了吉珠嘎瑪的身前。兩個人互相較勁,腳下不斷地錯位插入,緊貼著的上半身比拚著力氣,都想把對方擠出去,視線還得盯著球的落點。

斯郎澤仁雙目一掃,看到吉珠嘎瑪被林峰纏得幾乎動彈不了,果斷地挑了軟柿子,將籃球傳給了宋多吉。宋多吉也是藏族人,不過住的地方被漢化了很多,大多數人都有了漢人的名字。

宋多吉跳起來接球,龔均隨後跟上,想要蓋帽,架不住對方比他高了不少,就手指尖夠到了球。急速飛行的球被龔均的指尖打得旋轉,小小地偏移方向。宋多吉人高手長,偏移的那點兒方向根本不放在眼裡,長手一伸就把球抓在了手掌裡,轉身運球衝向了籃筐。龔均在後面怒追,可惜到底只有那麼點兒距離,不過兩秒的時間,宋多吉就跑到了射程,跳起,投球,進了。

斯郎澤仁跑過來和宋多吉擊掌,「啪」的一聲脆響。

林峰和吉珠嘎瑪對視了兩秒,視線移開,接住了龔均傳過來的籃球。

這次,林峰小隊成了進攻方。

林峰看了眼三海的位置,運著籃球做出直接衝向籃筐的動作。吉珠嘎瑪擋在前面,想要阻擋,林峰做的是假動作,通過三海的叫喊聽聲辨位,手腕用力,球的落點頓時相反,兩下彈射就傳到了正好壓制住斯郎澤仁的三海手中。

三海拿到球當然不會傳給龔均,龔均那小子守宋多吉實在是吃虧,於是運球跑了兩步,再次傳球給了林峰。

此時林峰已經站在籃下,接過球,雙腿用力,爆炸式地跳起,抬起的手臂伸直,指間微微用力,橘色的籃球就輕巧地順著籃筐滾了進去。

進球!

一比一平。

再次輪到珠瑪小隊當進攻方時,這次斯郎澤仁卻在上籃的時候被三海這個人高馬大的傢伙蓋了火鍋,一巴掌給呼出了界,攻守轉換。

斯郎澤仁大怒,像隻怒髮衝冠的獅子般咬住三海再不鬆口。三海轉了幾次身都無法將人甩開,運球時間過長,三海被逼無奈,只能瞅著空隙將球傳給了龔均。

龔均接到球也沒有做出上籃的動作,直接在三米線處原地跳躍而起,投籃。

球沒進,砸在籃筐上直接反彈在了地上,被吉珠嘎瑪搶在了手裡。

於是緊繃的氣氛微微鬆弛,吉珠嘎瑪運球慢慢走到了二分線外,得瑟地看了龔均一眼,將球傳回到宋多吉的手上。宋多吉再傳了回來,吉珠嘎瑪接過球,跨前一步,直接在二分線外投射。籃球在天空畫出一個弧度,直直地落在了籃框裡,漂亮的空心球!

「好!」場外替補的哥們兒鼓著掌大叫出聲。

接下來,也不知道這個空心球戳到了這幾個小子的哪根神經,幾次攻防,雙方都試圖玩遠射,結果沒一個進的。球再次傳到林峰手裡的時候,也不管大家是不是都在炫球技,直接運球幾步跑到籃下,再次來了個上籃。

這下,大家才想起,還在比賽呢。

三分鐘的時間,浪費了數次進球機會,比分三比二。吉珠嘎瑪的遠射讓他的隊伍多出了一分。

接下來,你來我往,火藥味兒十足,分數你追我趕,死死地咬住對方不鬆口。大叫吆喝聲四起,口水噴得到處都是,氣氛是緊了再緊,繃得幾乎快要斷掉。

體育競技這種東西向來是極為消耗體力的,還好人數少的鬥牛籃球只用一半的場地,大家的奔跑量不算大。再加上都是練過的,雖然汗流浹背地喘著粗氣,但是那想要取勝的雙目中卻從來沒有減弱過半分氣勢。

林峰難得打得有點兒瘋,來自的學校的壓力和對自己的剖析,林林總總的壓抑混在一起,林峰藉著這個籃球比賽就發洩出來了。

不過就是因為過度的發洩,讓他獲分的同時,也在劇烈地消耗著體力。

可惜比分始終不能反超,林峰他們一路咬得很死,讓分數差沒有超過兩分,所以吉珠嘎瑪他們也無法出現率先勝出,只能一路撐著打到了二十分鐘,比賽停止。

(*上述比賽以鬥牛籃球賽規則為準)

比賽一結束,幾個人都想躺在地上直接睡死過去,但是到底不敢。

三海撐著膝蓋就開始狗喘,汗水從頭頂冒出來,一路蜿蜒下流,匯聚在下巴尖上,一滴滴地砸在地上,充滿了血絲的眼還不服氣地瞪著對方,大有一種,要不是時間不夠,老子絕對要把你們打趴下的意思。

斯郎澤仁咧嘴開始笑,卻笑得都是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峰扶著腰蹙緊眉頭,視線在人群裡劃過,最後落在了吉珠嘎瑪的臉上。對於吉珠嘎瑪出色的球技林峰有些意外,平日裡雖然也經常看見他們寢室的打籃球,但是畢竟只是看,如今下了場才知道這小子真的有點兒難纏。

籃球到了吉珠嘎瑪的手裡,這進球率實在是高得可怕。無論是三分球還是投球,或者是上籃都極為出色,扣籃出現過一次,高高地跳起,帶著球大力地下扣,倍兒帥!

林峰琢磨這小子原先絕對有練過,說不定還是學校校隊的。就這技術,不走軍校,從體育路線上發展也不是沒有可能。

咳!林峰琢磨了一下,或許自己太弱凸顯了他的技術,也不是不可能。

一場比完,三海對比賽結果不忿,再次下了戰帖,約了明日再戰。那邊正值比賽勝利興奮莫名的時候,一個咯噔都沒打就應下了。

三海拉著林峰想要回去,林峰擺了下手,在球場邊來回走著緩了一會兒疲憊,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三海和龔均跟過來,看著球場裡還沒打夠的幾個藏族小夥玩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就想走,卻被林峰給叫了回來。

「今天也不過才打了三十來分鐘,你們回去那麼早也沒什麼意思,要不和他們再玩玩?」

「還來?」三海眼珠一瞪,「不是約好了明天?」

「比賽是比賽,玩球是玩球,他們也就四個人玩,不也挺沒意思的嗎?」

「不去!」三海沉下臉,「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想幹嘛,不就是想化解矛盾嗎?急什麼啊急,就算我們想要和好,那邊也要肯啊,就斯郎澤仁那吃不完要不完的德性……我卞海就不信了,不和他們玩到一起,老子這軍校就讀不下去?」

林峰盯著三海的臉看了幾秒,暗自歎了口氣,也知道這事兒不能太急,得慢慢來。

打架都能打出感情來,更何況是打球這種體育競技,明天打完後天再打,一而再再而三的也就熟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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