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人身上還有戲?梵天聞言一怔,懷疑地瞅著對方,可惜男子的神情在一頭亂髮的遮掩下難以辨識得清楚。姑且不論對方是否在耍弄自己,但梵天卻突然醒悟到一點,明白自己若跨不過眼前這一道門檻,之後想獲得眼前這名自稱「戰無絕」的白髮男子的臣服,恐怕更是千難萬難了。

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所有蠻橫、挑釁及倔傲神色自臉龐盡褪,一股茫然與疲倦顯露在梵天稚嫩的俊臉上。

「朝不保夕,這就是我現在的處境。」都要解除一切保護色了,梵天索性也不再用「本宮」自稱。

「……嗯?…什麼……意思…?」

「殿下!您這是……」小德子駭得瞠圓了眼,既不解又惶恐地喊了一聲。

「小德子住口,讓我說完!」

 

 

梵天忽然收斂起往昔盛氣凌人的跋扈氣勢,去掉所有保護色,此時此刻看上去就像一名平平凡凡、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少年,然而,少年卻不知,其俊秀眉宇間浮現一絲倔強的不服輸模樣反而更加強烈吸引人。

「我的父親便是當今聖上,而我呢,雖貴為皇室嫡長子,卻三歲喪母,自幼被母親的異母妹妹淑妃娘娘扶養,更因許多種因素,在外戚方面毫無任何勢力…應該說,被禁止發展任何勢力,從小也被人當成一名不管世事的尊貴親王培育成人,本以為這一生就這樣無風無浪地過了,卻不料就在剛滿十六歲的時候,父皇突然頒布聖旨,冊立我為東宮太子,在軍政方面毫無勢力的我,一下子就被推到風浪口尖上。」

說到此,梵天的臉龐浮現一股濃濃不解。若非人皇權威極重,此事肯定在朝廷中引起軒然大波,不只其他貴妃、皇弟們,就連梵天本人亦十分困惑。

「在狼群中…被當成一隻羔羊來養嗎…?」白髮男子不知是嘲弄還是憐憫他地緩緩開口道,嗓音幽冷得令人有些心驚。

若是平常,遭人如此貶低,自尊心奇高的梵天鐵定加以反駁或是否認,但不知為何,他就是想在此時此刻將多年來的委屈、不甘及恐懼全部傾洩出來。

「哈哈,是啊,好笑吧?更可笑的是,那隻『羔羊』茫然無知地過了許多年,才突然驚覺原來週遭全是一群等著將羊生吞活剝的白眼狼!」梵天握住火把的左手不自覺用力捏緊,幾乎是費盡力氣才將這番話說完。

「殿下……」小德子一臉驚惶地搓著雙手,不知該如何安慰正在「自暴自棄」的可憐主子。

梵天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恢復鎮定,繼續強打起精神說道:「可以說,父皇欽定我為下任儲君,不但不是寵我、護我,反而是害了我!在明面上向來待我不錯的淑妃娘娘,一下子便對我疏遠冷淡了許多,平日素無往來的皇弟們,亦不時故意找些理由來刁難我。尤其是貴妃娘娘的大兒子,只遲我十天出生,原本被譽為最有希望當上太子的御天,更是處處與我針鋒相對……對!我是沒有才能,素來胸無大志,在治國方面更是個平庸之輩!可我……還是不甘心!」

話語一頓,梵天霍然看向始終一臉平靜無波的戰無絕,沉聲說道:「在這場博奕當中,沒有任何人看好我,卻也導致我手中縱然有些資源可用,卻苦無下注押寶的對象,若你能在此時投靠我,肯定能得到我大力的栽培及信任,將來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未嘗不可!而在其他皇子那邊,由於已有許多英才集聚身旁,你卻不一定能獲得重視及提拔,更何況,我畢竟還有『太子』的大義名分在,未必沒有放手一博的籌碼在,日後若你助我穩坐皇位,我賜你一塊免死金牌,保你榮華富貴一世,更免你全族十年的賦稅!」

若非氣氛異常凝重,一旁聽得眉飛色舞的小德子非大聲拍手叫好不可,臉龐已是憋得通紅。

堂堂一名當朝尊貴無比的太子,為了拉攏一名目前還不知能有多大作用的陌生助力扶持,居然不惜自我剖析至此,更許下種種好處,可說是誠意十足了,可惜的是,小德子卻沒有在白髮男子的臉上看見他被梵天這番情真意切的話徹底打動的神情。

有的,只是一臉不干己事的冷漠。

梵天顯然也察覺到這點了,原本有些激昂的情緒,像是被淋上一盆冷水似的,逐漸冰涼了下來。

仍是不行嗎?不惜親身涉險來到此處,挖心剖肺、大費唇舌,卻仍是註定一無所獲地回去?梵天的眸光緩緩黯淡下來,一時竟有些心灰意冷。

「助你…一臂之力…亦未嘗…不可…」

破碎嘶啞的短短幾個字音,卻無疑天降甘霖似的,令梵天頹喪的臉龐重現一絲希望光芒。

「此話當真?!」

「我只有…一個願望……」

「什麼願望?」

大喜之下的梵天連忙追問,白髮男子卻又想到什麼似的沉默下來,久久不發一語。

「呃,無須有什麼顧忌,只要本宮能力所及,一定答應你做到。」恢復活力的梵天拍拍胸脯保證道。

「讓我…再見『清河』一面……」

低低啞啞的嗓音,像是陰魂不散的鬼魂嗚咽一般在地牢內響起,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嗄?清河……等等!你是說前朝那名不幸早逝的太子?你想見他一面?」梵天聞言瞠目結舌,腦筋一時有些轉不過來。都化成屍骨百年了,還能讓他怎麼見?挖墳開棺?眼前這人……該不會真把自己當成前朝那名戰功赫赫的「冠軍侯」,異族口中的「魔神將軍」戰無絕了吧?

自己究竟是收下一個強大助力?還是一名意識不清的瘋子?梵天突然懷疑起自己的決定來。而一旁的小德子也忍不住用怪怪的眼神,偷覷冒出驚人之語的白髮男子。

「……」

「呃……這個…可能有點困難…據聞那名前朝太子乃是因為一種不知名的怪病突然暴斃身亡,所以被人匆匆埋葬起來,陵寢所在的位址無人知曉,你想去『祭拜』一下,恐怕本宮無能為力……」梵天神情古怪,好不容易才吞吞吐吐地將話說完,雖然連他都不清楚自己在胡扯些什麼。

「無妨…會有機會的……我現在只要你答應我……」

機會?啥鬼機會?本宮耗費唇舌千辛萬苦哄來的,該不會真的是一名患了失心瘋的瘋子吧?梵天內心暗暗叫苦,有一種快要吐血的感覺。

「行了!本宮答應你!只不過……」只想趕快結束這個驚悚話題的梵天飛快應道,接著眼珠子一轉,加了個但書:「若你日後無法顯現出與之相符的價值,本宮不能保證兌現諾言。」

得到梵天親口許諾,白髮男子終於輕揚唇角,扯出一抹妖異笑容。

「一言為定…你……必不會後悔……」

老實說,本宮現在就有點後悔了……梵天不加掩飾地翻了個白眼。

「那好,本宮這就開鎖放了你!小德子,快來幫忙,幸虧早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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