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討好接近

張章依舊去了程兵那裡,老規矩,掏出手錶裡的晶片拷貝,然後由張章敘述當時的情況,這一次的重點主要還是在那名女特工身上,忙活了那麼久,連條有用的消息都沒有,就連程兵都覺得惋惜,只能把這些消息轉到了商業情報局。
忙完已經是四個小時後,程兵約他晚上一起吃飯,張章想到家裡的雷剛拒絕了,程兵也沒強留,只是讓他明天再過來一趟就把人放了。
張章下了樓給114去了個電話,查詢最近北京有什麼好吃的地方,順帶著訂了兩個位,才上了車。
說實在的,張章真心不知道該怎麼追求雷剛這種男人,而且雷剛那人還讓他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完全沒有頭緒。
如果有時間,兩個一起去爬爬山會不會能夠拉近點距離?
可惜沒有時間……
回去的時候雷剛似乎剛睡完起來,臉上還帶著淺淡的紅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開門的聲音驚醒,警戒心真的很足。
張章進了屋,對他勾了勾手指:「我帶你看些有趣的東西。」在路上的時候他就在想,這個男人會對什麼東西感興趣?到底有什麼東西能夠撬開這個男人的嘴?
他能夠想到的只有那些收藏。
當暗室打開的那一瞬間,張章突然發現自己做得似乎有些過火了,這裡是他最秘密的地方,就連國家安全部都不知道,如今自己竟然沒有深思地就把這個男人給領了進來,只為了對方能夠對他和顏悅色。
烽火戲諸侯,也只是為了博得紅顏一笑。
雷剛不是紅顏,而他更不是周幽王,卻偏偏做出了這種讓他啼笑皆非的行為。
不過,確實值得。
當地下室的燈光被打開,冷銳漂亮的武器展露在雷剛的眼前時,那雙向來情緒內斂的眼中展露出難以置信的驚訝,整個人像是突然亮了起來了般的精神。
張章獻寶般的側身讓開:「最先進最漂亮的武器,隨便看。」
投其所好,也只能投其所好。
雷剛這種男人,或者永遠都和鮮花、蛋糕、鑽戒畫不上等號。
雷剛對槍械的鍾愛毋庸置疑。
或者說,大部分的男人都很喜歡這種帶著殺傷力的冷銳武器。
但是雷剛接觸得更多,也自然瞭解得更深,所以只需一眼,就可以確定這裡的武器全部都是張章用盡了心力搜索來的。
收藏槍械和軍火商人的身份並沒有太直接地掛勾,尤其是張章這種東南亞的軍火商人,主要銷售的都是中低檔的武器,而這裡全都是個人能夠得到的最高級別的槍械。
甚至有不少像是XM109狙擊之王那樣被各國軍方牢牢掌控,禁止外洩的高新武器。
他在部隊裡聽過這些槍械的介紹,卻從來沒有摸過實體。
「都是真的?」雷剛有些遲疑的拿起一把FNSCAR突擊步槍,這是特種部隊專用槍械,比國內特種部隊正在使用的95步槍的精準和實用性要強上不少,並且可以任意轉換成突擊和狙擊模式,非常地適合一兵多能的特種兵使用。
「嗯。」張章點頭,看著雷剛翻來覆去愛不釋手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了弧度,「這些東西搞起來很困難,那些國家的軍方查得實在太嚴了。」
「你沒交上去?」雷剛瀟灑地把步槍上膛、端起、瞄準,動作俐落如行雲流水。
「能不交上去嗎?不然怎麼帶回國?如果可以我會儘量多搞幾支,自己留一份,剩餘的都給科研部門做研究,一支的話就沒辦法了,只能看看以後能不能撈到殘渣。」
「嗯。」雷剛將瞄準鏡轉變成夜晚模式,然後舉槍,看了一圈,最後停在了張章的眼睛上,然後抬頭,移開瞄準鏡看了一眼,才確定不是自己看錯了,東方人的眼眸並不是純黑色的,通常是棕色,但是張章卻黑得像是灑上了一層墨,鎖在自己的臉上,那種專注的神情,讓他的寒毛有種直立豎起的感覺。
下一秒,那雙眼眨了眨,視線移到一邊。
雷剛的眉頭微微蹙緊。
張章收斂情緒,專心說道:「國外一九九七年小批量量產配發給特種部隊後,我就想辦法搞了一把,現在國內的二十款自動步槍就是按著這個模式製作,不過只知道性能還不夠穩定,不知道你們有配備這種武器沒有?」
「確實不夠穩定,前三槍很準,但是一旦連續射擊,子彈就會飄飛,所以我們用的還是97式。」這麼說著,雷剛把步槍掛回到武器架上,似乎因為沒有開上一槍,目光有些戀戀不捨。
張章拿下一把狙擊槍遞給他:「你狙擊能力這麼強,為什麼會是突擊手?」
「因為隊伍裡有比我更強的狙擊手。」雷剛笑了笑,卻沒有接過狙擊槍,而是看起了手槍,最後目光定在了一處,靜靜地陳列著,在一堆華麗的槍械中顯得格外內斂的手槍——國產黑星。「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國產貨。」
「黑星雖然是老產品,但是性能毋庸置疑,要我說的話,黑星手槍絕對可以列入世界手槍前三。」
雷剛贊同地點頭:「很熟悉,親切。」他拿起來摸了摸,熟悉的手感,在部隊裡就一直使用的這種型號。
「中國軍人對這種手槍見怪不怪了,沒想到你也會喜歡。」
雷剛將黑星放了回去,轉頭看他:「我對國內的武器很有信心,而且槍械並不能代表一切,持槍的人更加重要。」
張章聳了聳肩,不置可否,他槍法自然是沒雷剛那麼神準,所以也沒什麼發言權。
從武器庫出來,張章明顯找到了和雷剛交談的契機點,談槍、談武直、談國內外各種新式武器還有特種部隊,雷剛就會來興趣搭上話,兩個人也就算有了交流。
看來這次把秘密收藏曬出來也不算失敗,至少和雷剛的關係有了明顯的進展。
張章一直在思考怎麼和雷剛相處,這個人在他面前總把自己包裹得太嚴實,讓他屢屢碰壁。
如今看來,雷剛並不是一個相處很困難的人,反而是自己用的方式過猛,才會讓對方有所退卻。
但是當初那會兒是真沒想過要和這個人進展到什麼樣的程度,圖的就是個新鮮逗趣,所以也就任由著自己的性子逗弄對方。
也就是這麼沒有目的性的行為,造成了對方如今對他避退三舍、不假辭色的相處模式。
其實只要找對方法,用哥們兒的形式就行,這個男人貌似對兄弟這兩個字沒辦法抗拒。
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帶有太強烈的意圖。
晚上張章帶著雷剛去吃飯,臨時改了地點,放棄了高級餐廳的用餐,而是去些平民化的地方吃些小吃,雷剛的眉宇神情都透露出一種放鬆的感覺,走過一些舖位門口的時候偶爾還會停下腳步看上幾眼,張章就會拉著雷剛進去叫份招牌小吃,最小份的,嚐個新鮮。
雷剛吃東西絕對有軍人的風範,什麼食物到了他面前,一分鐘內絕對解決,就算燙也能硬塞下去,張章只能配合著他吃戰鬥飯,嘴巴裡火辣辣地疼,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起泡。
張章沒頭沒腦地一路跟著雷剛沿著小吃街往下走,還好雷剛叫的熱食不多,他嘴裡的黏膜沒有再受到荼毒,只是到了後來,肚子實在是裝不下東西,雷剛還依舊鍥而不捨地往前走,並且都不用自己招呼,人自動就進了小舖。
張章在後面揉著胃吸著涼氣,確認雷剛這人果然也是吃貨一個,而且是登峰造極的那種。
一頓飯吃了兩小時,雷剛的胃總歸是有底,張章暗自長噓一口氣,建議散步消食。
雷剛不置可否,跟在他身邊默默地走著。
十月份的北京已經是秋後,夜晚溫度偏低,張章把手插在外套的口袋裡,慢悠悠地問著:「你平時這時間都在幹什麼?」他指的是雷剛在部隊的那些日子。
「打牌。」雷剛想了想,「看書。」
「過得挺健康,也是,出來一次也挺困難。」
「……」雷剛沉默了下來,也不是這句話觸動了他什麼,只是不太想說得太多,一旦詳細描述,他怕自己會過分地想那些兄弟。
「會唱歌嗎?」
雷剛搖頭:「軍歌會不少。」
張章失笑:「這是必須的啊,你們吃飯前要集合唱那個什麼,我是一個兵之類的不?」
「那是普通兵幹的。」
「曾經有過吧?當時什麼感覺?」
「挺好的。」
「那個……」張章哼哼了兩聲,「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是吧?」
雷剛嘴角的弧度勾了起來:「處在那種環境裡就不覺得難看了。」
「我知道。」張章擺了擺手,「我在軍校也待過一段時間,一幫子半大小夥子排著隊去打飯,邊走正步邊唱歌,那聲音嚎得震天響,不過就是那種氣氛,會讓人的情緒不由也跟著高昂起來。」
雷剛贊同點頭,那雙眼像是回憶起了某種幸福的畫面,在黑夜之中閃爍著細碎的星光。
張章笑了笑,開始掏空心思回想當年僅僅一年的軍校生活。
那時候他們這群特工們實際是被隔離在另外一個區域裡學習,活動範圍也被限制住,就怕他們的身份會被洩露出去,所以事實上他對軍校的記憶很模糊,更多的是每天不停地上課、不停地被灌輸各種隱晦難懂的知識。
不過他想到當初進行射擊訓練的時候,那些模糊的幾乎一抓就散的記憶就浮現了。那時候他們初初接觸步槍,一堂課下來,步槍有力的後座力直接把所有人的肩膀都撞得紅腫疼痛,同期的幾個哥們齜牙咧嘴,邊抱怨邊抹藥的情景。
如今想想還是透露出幾分溫暖的意味,讓人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
或許,雷剛最柔軟的地方就是那些回憶,不同於自己想要撇掉的過去,雷剛反而格外地珍惜那些過往的點點滴滴。
「雷剛。」張章定下腳步,轉身看他,「以後打算一直留在部隊嗎?」
雷剛點頭:「如果可以的話。」
「你現在是什麼銜?」
「上尉。」
「幹到將軍……」張章扒拉了一下手指,「還得二十來年呐?」
「二十來年也未必能夠成為將官。」
「你留在部隊圖什麼?我記得前些日子問你,你不是說也想過些平淡的日子嗎?」
「我在部隊待了八年。」
張章從他話裡聽出了意思,八年的時間在一個地方待著,他已經習慣了那裡,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會繼續待下去,這是否是一種無條件的熱愛和信仰?
張章不太清楚,但是很顯然,想要把雷剛撬到國家安全部很困難。

回家後,兩個人又看了一會電視,就各自睡下了。
雷剛並不是很矯情的人,或者說,這些天,尤其是今天,張章給他的感覺改觀了很多。既然雙方可以沒有隔閡地交流,那麼自己也沒必要非得表現出那麼介意的模樣,非得去睡沙發,更何況在伊朗的時候,他們曾經同床共枕過五天。
當然,最終雷剛能夠睡著,也和張章約束自己有關,可事實上,張章更想的是摟著這個男人的腰,雙腿交纏,可以什麼都不做,卻能夠分享彼此的體溫。
張章的壞毛病,只要住有空調的地方就一定要開到最低溫度,然後裹著大被睡覺。
半夜裡雷剛果斷又被凍醒,從身邊裹成一團的物體上扯了被子一角蓋在了身上,只是這麼一醒就沒辦法再睡過去了。
都說不習慣吹空調的人很難在這種環境下入睡,空調的風不像冬天的感覺,風很硬,讓吹得少的人總有些不自在。
遊隼的宿舍是掛了空調的,只是兄弟們誰都丟不起那人,三伏天頂著一頭大汗潑涼水,都不願意把空調打開。
雷剛被這種不太熟悉的冷風吹得寒毛直立,於是又扯了扯被想要把腳給蓋上,一下扯得狠了,喜歡裹著被睡覺的男人順著力氣就翻了個身,面朝這邊,手臂搭在了他的胸口。
雷剛身體一僵,小心翼翼地捏著張章的手腕輕輕地移了回去。
張章不滿地喃噥了一聲,又往前湊了一分,把額頭抵在了他的肩膀上,蹭了蹭,繼續睡。
雷剛大睜著眼盯著天花板看,腦袋裡剩餘的那點兒睡意全部飛得煙消雲散。
這種情況……其實挺常見的……
部隊裡哥兒幾個在走廊裡隨意裸奔不說,光著膀子摟在一起也是司空見慣。
雖然雷剛不屬於那種自來熟的人,但是對這種純男人的友情絕對不排斥,就連和這批新的隊員在一起,他也不介意勾肩搭背的行為。
只是張章不行,只要靠近他一分,身上的雞皮疙瘩就會起來。
他大睜著眼開始想為什麼會這樣,這麼地不自在?
明明在知道林峰和珠子好在一起後,他依舊可以平等地看待他們,為什麼張章就不一樣?
或者說……
雷剛往深了想,不得不得出一個結論。
這個男人給了他很大的威脅性。
他絕對相信自己可以依靠武力讓張章沒辦法得逞,但是一旦對方用任務為理由呢?
手裡握著看不見的絲線,纏繞著他,擺動他的關節,而那些絲線還絕不能扯斷,那麼自己是不是真的只能順了對方的意?
雷剛確認,如果出現那種情況,在必須演戲的情況下,為了任務,自己或許真的會隱忍下來。
但是,就是這種讓他覺得毛骨悚然的未來,使他沒有辦法做到無視。
過了一會,張章的腳也纏了上來,壓在他的大腿上,雷剛僵直著身體仔細聽了一會他的呼吸聲,穩定綿長,應該是睡著了。
要不要推下去呢?
雷剛有些遲疑,怕自己小題大做了,而且真做了什麼,好像自己就多在意了一樣。
只是該死的!他真的很在意!!
於是,雷剛身體一擰,翻過了身去,順帶著張章的大腿滑到了一邊。
感覺到兩個人徹底分開,雷剛鬆了一口氣,說實在的,他倒不是怕被人當成抱枕,只是晨勃那種東西確實讓他難以面對。
張章確實睡著了嗎?
事實上很可惜,是的。
真正地睡著了。
所以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看到雷剛又換了一邊,他表示很無辜很受傷。
原先抱著情兒睡覺的時候,也沒說誰就這麼討厭自己,討厭到一晚上要換個地方睡覺的。
而雷剛已經兩次了!
兩次!
而且一大早的,還用那種讓人牙痠蛋痛的無奈眼神看人。
張章頓時覺得牙又開始癢癢,想撒撒起床氣,問問他,你用得著警戒心那麼高不?老子就是往你那邊挪了點,又不是要強姦了你,你就不能睜隻眼閉隻眼讓我抱著?或者說你把我推回去不行啊?一大早上的,一覺醒來兩人就換了個方向,讓老子以為半夜還真怎麼地了你呢!?還有!你他媽的把空調關了是什麼意思!!?
不過張章這人絕對屬於口不對心的那種,心裡情緒越激蕩,臉上表情越平淡,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起床梳洗。
雷剛在張章起床後,馬上就起了身,開始疊被,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枕頭上。
張章梳洗完出來,對雷剛笑了笑,什麼也沒說,當著雷剛的面又把被子攤開,鋪在床上。
雷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二人一起出去吃了頓早餐,張章把房間和車鑰匙都甩給他,讓他自己到處逛逛,如果哪兒都不想去,就在家裡待著,自己又去了程兵那裡。
程兵對生化武器那一塊很上心,見到張章又丟了一份資料過來。
這次是生物實驗室的位址和內部圖,器材不能算是頂尖,但是絕對能夠達到B級實驗室的水準,因為張章的身份不適合在國內有這種實驗室,但是一些器械又需要大量的電力,再加上生化武器國家安全部絕對要放在自己能夠掌控的地方,所以被定在了海南西沙群島附近的一個偏僻島嶼上,並捏造了一個背景。
這座島嶼在二戰期間就被法國人用來研究生化武器,後來中國抗戰勝利,西沙群島重回中國政府管轄,法國人摧毀了島上大部分的儀器,悄然撤退。
因為地處偏僻,入口又很隱秘,所以中國軍隊一直不知道那座島上的秘密,而章四少也是輾轉通過法國一名老邁的科學家獲得了這個地址。
這也正好可以解答為什麼張章找的都是一群法國的研究人員。
張章想起孤島,又想起生化武器,怪笑了一下:「生化危機?我不會在上面被一群喪屍包圍吧?」
程兵失笑:「新挖的洞穴,器材正在進行做舊處理,你找個病毒給我看看?」
張章搖頭:「光聽著就讓人瘮得慌,我還是先在秘密地點準備一艘遊艇比較好。」
「這工程可就大了,你不會想讓我們再給你挖著洞藏船吧?」
「如果可以的話……」張章腆著臉笑。
「美得你了!」
「這樣啊……挖洞藏遊艇不行,你給我做個開合式的天花板,放個直升機,這總簡單了吧?」
「還是那句話,美得你了!」程兵板著一張臉拍了拍桌子,「快看,離開這裡前把資料記熟。」
「就十頁紙,全是專業術語,你讓我記什麼玩意兒?有必要嗎?誒誒誒!!行行,我看,我看還不行?」在程兵抬起手的瞬間,張章低了頭,嘴裡喃噥著,「就會虛張聲勢,有本事拿槍抵著我腦袋。」
「對付你,嚇唬嚇唬就夠了。」程兵笑了起來,丟了支菸給他,「你小侄子今天在學校裡被同學給欺負了,你二姐直接給校長去了個電話,打架那孩子被記了一次過。」
「嗯……」張章看著文件,分神的問了句,「傷得怎麼樣?」
「撞到後腦勺,有點兒輕微腦震盪。」
「該記過!屁大的孩子下手那麼重。」
「我是說對方,你小侄子就被人推到了地上,皮都沒破一下。」
「活該!」
程兵臉上的笑頓時就收了去:「你就不問問誰對誰錯?」
「你會和我講這事兒肯定是小好有問題。」張章抬起了頭,眼底透出銳利,「得,我知道,我那倆哥一姐越來越市儈,越來越會用錢砸人了是不是?當初不是說好了嗎?我安心在你這裡工作,你們就別去打擾他們,我爸和國家安全部合作這事兒就徹底埋在地下。」
程兵抽了口菸,睨了他一眼:「這種事情天天都有發生,我們要管也管不過來,我也就是給你提個醒,孩子還小的時候還能夠教,大了想掰都掰不過來。」
「那可不一定,我這不被教得挺好?」
「你爸當初也不容易,管你們管得嚴,當初你是荒唐過一段時間,但是到底底子不壞,就怕連著父母都歪了。」
張章垂下的眼簾遮擋了大部分的情緒,沉沉地問了一句:「我多久沒回家了?」
「兩年了吧?要回去一趟嗎?」
「……」張章沉默了一會,搖頭,「算了吧,回去不知道怎麼解釋,就我這被國內通緝的身份,他們見到我怕是得嚇個好歹來。」
「……」程兵也沉默了下來,自從兩年前確認阿里那邊能夠摸到「東突」的消息後,張章的身份就徹底黑化了,原本還可以肆無忌憚地回家看看,如今就連入境都得小心翼翼的,而且最危險的還是當地的警察,通緝令全部發了下去,被堵上抓住還好,要是哪個不長眼的開槍,死在了自己人手裡,怕是誰都不能嚥下這口氣。
只是這事兒張章本人都想明白放開了,他們反而還不好勸。
「怎麼的?覺得我那些話說得太悲壯太煽情?」張章抬起了頭,打破了房間的靜默,眼角帶著笑紋,「想見到人有什麼困難的?我哥他們經常出國,聯繫一下不就見了?」
程兵笑了笑,卻不再說話了。見家人還得在國外見面,想必多少會有些怨氣的吧?於是,程兵乾脆轉移了話題:「雷剛那邊怎麼樣?」
「喲~~」張章陰陽怪氣的叫了一嗓子,「你還關心我感情生活呢?」
「臭小子,人可是我給你整過來的,就不讓問問?」
「那你先回答我,國內讓不讓男人和男人註冊結婚?」
程兵被哽了一下,苦著張臉搖頭:「這些國家安全部可插不了手。」
「就是了,大方向都不支持,你問這些幹什麼?」
程兵咂吧出了味道:「怎麼?人追不到,跑我這裡撒氣兒呢?」
張章睨了他一眼,低頭專心看資料。
程兵啞然失笑,看來情場戰無不勝的章四少這次確實啃到了鐵板,不厚道地想:也該挫挫這小子的銳氣。
程兵這些日子一想起張章在英國玩4P那事就氣得吃不下飯,琢磨著怎麼就訓練出這麼一個放浪形骸不知好歹的小子!?

張章和程兵在一起待了一天,其中國家安全部總後勤的高級參謀也通過視訊會議參與了這次的討論,主要還是對即將開始的幾個任務進行分析。
嚴格說起來張章算是同時進行三個任務,而關鍵人物全部直指阿里。
通過阿里摸到「東突」高層的線索。
通過阿里進行生化武器研究。
通過阿里進入「金新月」調查毒品銷售網路。
這三個任務的重中之重就是「東突」,而生化武器不過是取信阿里的一個手段,至於「金新月」的毒品問題,事實上並不歸國家安全部管,但誰叫阿里什麼都在做,什麼都敢做呢?
毒品向來由公安系統在負責,武力攔截和打擊也是由武警負責,但是既然張章這邊摸到了「金新月」的線,國家安全部自然要與公安局及軍方資源分享,並尋求兩者的技術和武力支援,所以由軍方提供士兵護送張章進入「金新月」,而公安局佈下了十多年的網也準備收起,埋伏在關鍵人物身邊的內應也要浮出水面。
怎麼合理地調配資源,安排行動,已經讓國家安全部的參謀們開了無數次的會,只希望這次的行動可以一舉成功。
這就是說,國內唯一和阿里聯繫上的張章如今處在了最關鍵的位置,也是最危險的風口浪尖。
他躲不了,閃不過,還得義無反顧地往裡面衝。
其實張章說自己怕死,但是他做的卻是絕不怕死的行為,真要說起來,還有那麼一點兒大無畏的感覺。
程兵在這一點上很佩服張章,雖然嘴裡花花不著邊際,但是有什麼難題卻從不會含糊。心疼,卻沒辦法,勸慰的話畢竟不該從自己嘴裡說出來。

一直忙到下午三點,會議才散了。
張章手裡捏著當天返回菲律賓的機票回了家。
雷剛還坐在老地方看電視,張章問他怎麼沒出去逛逛。
雷剛有點兒赧然地開口:「不知道去哪裡。」
張章嘆了口氣,把機票掏出來丟在了桌子上:「只能再找機會了,我們晚上就得回去。」
雷剛把機票拿起來看了一眼,又把桌子上的外賣盒子推了過來:「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所以也叫了你的份。」
張章挺想說自己吃過了,但是卻捨不得雷剛這份心意,於是把飯盒拿到了微波爐裡加熱,那邊雷剛就開始整理行裝。
「不用急,還有三個小時。」張章站在微波爐邊看著雷剛的動作,心裡突然衍生出了某種臆想,如果兩個人真的在一起了,會不會也是這個模樣?
各自幹著自己的事情,卻又時刻為對方想著,像是生活的一角和對方重疊,讓彼此成為自己的一部分,那種平淡卻溫馨的生活。
微波爐的聲音響起,張章把飯盒拿了出來,雷剛隨著這個聲響緩緩直起了身,黝黑的眼先是鎖在張章的臉上,然後遊移到捧著的飯盒再轉回到臉,像是再說,快吃啊,東西我收拾就行。
縱容和關心的意味十足,像是被繃緊到極致的皮筋猛地鬆開,在心尖上翻轉彈跳,延伸到末尾的圓弧顫抖不已。
這一刻,張章突然湧起了一種衝動,未經思考地說出了一句話。
「雷剛,如果你能夠接受男人,先考慮一下我。」
雷剛的臉一僵,腦袋裡瞬間空白,好半晌才回過了神,在對方誠摯而滿懷期待的眼中,莫名其妙地點了下頭。
「好。」
於是張章頓時笑得眉眼皆彎,沉甸甸壓在胸口的那些東西似乎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

任務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進入了收尾的階段。
他扮演一個角色六年,隱秘地收集各類情報,只為了可以摸到一兩條對國內形勢有大用的線索。
阿里這條線並不是意外。
恐怖分子和軍火商簡直就是天生的如瘟疫般的搭檔,到處散佈恐慌和死亡,為的只是追求某種令人瘋狂而偏執的東西,比如金錢,比如信仰,比如權勢,又如張章這樣,求的是祖國的安定統一。
或者,外人永遠不會理解。
但是雷剛一定能夠明白。
只是這些秘密在未成為定局以前,它僅止於小範圍內的人流傳。
張章有些害怕,或者說,是真的有些害怕。
或者張章沒有成為英雄的特質,他無法處之泰然地面對即將到來的挑戰,他也不過是個人,人身肉長,他還有無數的牽掛。
他可以在生死一線中作出最好的選擇,找到最適合的道路,但是這般懸吊在脖子上的繩索在日益拔高的當口,他也會變得焦慮不安。
被給予了厚望的他如今正走在看不到底的深淵裂隙上,腳下只有單薄纖細的繩索維持生機,哪怕是一陣偏大的風颳過來,他都有著屍骨無存的危機。
可他在那些殷殷期盼的眼神中,卻只能繼續往前走,祈禱著繩索不要斷,不要颳風打雷閃電,祈禱著自己的腳不要軟,千萬別踩錯了位置。
別人只能嘗試去理解,去代入,但是永遠不知道走在繩索上的人實際上是什麼樣的心情。
雷剛的出現或許有些恰到好處地及時,又或者說有點兒不請自來。
如果雷剛沒有出現,張章依舊會走下去,只是少了些心裡寄託,少了些期盼,該到達什麼樣的位置他依舊會出現在那裡,但是雷剛偏偏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莫名地,強勢地,詭異地,就這麼在張章的心裡扎了根。
或者連張章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他們甚至沒有過多的交流。
但是很多時候,感情不能用常理去推斷。
所以張章開始變得依賴、焦慮、強烈地期盼能夠抓到點什麼,從雷剛身上得到一個保證,哪怕是跨出的一小步,都會讓他欣喜不已。
但是感情不會讓他變得卑微,他付出所有也是期待回報,或者說,期待更大的回報。
雷剛如磐石般安穩扎根在地上,他一點點地去挪動他,或許每次只是前進小小的一點,他也早晚有一日可以把這個男人抬到他希望他去的地方。
向碩說雷剛讓他絕望,所以他才會沒頭沒腦地看上他。
但是事實上張章從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對雷剛他勢在必行,無論用什麼樣的手段。
在那之後,雷剛的情緒很穩定,甚至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其實雷剛並不懊惱點了那一下頭,因為他堅信不會有那麼一天。
人的性向很難改變。
他可以接受和戰友相互依偎取暖,卻從不會對他們有慾望。
他是異性戀者,這一點顯而易見的,並勢必堅持到底。
感情的拉鋸戰,除非手段殘忍而兇猛,否則很難造成兩敗俱傷。
雷剛在某些方面並不如他的外表那麼剛硬,甚至在感情這一塊是空白,而他的對手卻是身經百戰的張章。
事實上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張章確實已經成功地侵入了他的生活區域,並讓他用異性,或者說是戀愛對象的角度去看待對方。
在玩弄心理戰這方面,雷剛永遠不會是張章的對手。

回到菲律賓,他們只停留了一天,張章就帶他們跑了第一次走私路線,一個月前他在阿富汗談好了一筆生意,如今需要送貨過去。
張章在菲律賓長久停留的原因就是這個國家的地理位置,海路從來都是偷運物資的最佳路線,只要安全開離近海,他可以帶著滿滿一船的軍火去到世界任何地方。
而菲律賓的警備力量在張章看來幾乎門戶大開,黑社會勢力盤根錯節,菲屬海運大王膽大包天,只要有錢什麼都敢運,而他們合作得向來很好。
張章把雷剛的人分成了兩部分,其中副隊長徐楠和金陽彪由向碩帶著走空中航線,提前過去接洽佈置,而張章帶著雷剛和剩餘的五名士兵攜帶軍火走海路。

當天夜裡十一點,一艘中型機帆船靠岸,張章帶著雷剛他們走上了碼頭,這個碼頭就在他的別墅外面,為了掩人耳目,他在菲律賓註冊了一艘中型遊艇的牌照。
機帆船靜靜地停靠在碼頭,只有甲板上掛了一盞節能燈,燈光搖曳,卻被無盡的黑吞噬扯裂,只有微弱的光線照亮了腳下的木質甲板。
機帆船的船長就站在燈下等著,默默地看著張章他們把武器運上船,張章走過去給船長遞了支菸,低聲交談了兩句,確認海運大王漢若尼莫的大型船即將在兩個小時後抵達公海的一個座標後便點了下頭,早就得到知會的雷剛抬了一瓶酒放在了船長的腳邊,船長嚴肅的臉上這才帶了幾分笑容。
在離開近海的時候,這艘機帆船全程都沒有開燈,儘量將馬達功率調整在最小,依靠風力前進,悄無聲息地躲避海上警力的巡邏。
張章和雷剛他們坐在船艙裡,只有十瓦的燈泡隨著船隻的搖晃而擺蕩,空氣污濁稀少,鼻子裡都是發黴的味道,除了張章外,所有人面色肅穆隱隱有些緊張。
張章留意到大部分隊員減壓的方式都是玩槍,翻來覆去地看著手上的鐵製物品,包括雷剛,低垂著頭,用棉質的外套將手槍的外殼擦了一遍又一遍,彷彿對待情人般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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